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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清君側(cè),打的就是閃電戰(zhàn)!

七日后。

葭萌關(guān)的城頭,已經(jīng)換上了鎮(zhèn)北軍的玄色大旗。

城內(nèi)原本的緊張肅殺,被一種劫后余生的狂歡所取代。

將士們?nèi)宄扇海诮诸^巷尾高聲談笑著,吹噓著那日攻城的英勇,議論著王妃娘娘那神乎其技的兵法。

可這份熱鬧,卻讓沐瑤感到了一絲不耐。

她掀開車簾,看著外面無所事事的士兵,還有遠處帥帳方向的平靜,終于還是從那堪比宮殿的馬車里走了出來。

一百名鬼面親兵,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帥帳之內(nèi),蕭逸塵正與龐萬里等一眾核心將領(lǐng),圍著一張巨大的沙盤,神情凝重地商議著什么。

“張烈此人,老奸巨猾,絕非李堅那等莽夫可比。他如今在云州城布下重兵,城防圖我們卻一無所知,貿(mào)然進攻,恐怕……”

一位老將軍的話還沒說完,帳簾便被一只素手掀了開來。

沐瑤在一眾將領(lǐng)驚愕的注視下,緩步走了進來。

帳內(nèi)的討論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齊刷刷地看著這個不請自來的王妃。

“七天了?!?/p>

沐瑤的開場白,簡單直接,卻讓帳內(nèi)的溫度降了好幾度。

“王爺是打算在這葭萌關(guān),安家落戶嗎?”

這話一出,龐萬里等人的臉色都變了。

一個副將忍不住站了出來,梗著脖子。

“王妃娘娘!軍國大事,豈能兒戲!我軍連日血戰(zhàn),將士們需要休整!”

“就是!”另一個將軍也附和道:“更何況前方云州城堅兵多,敵將張烈又是出了名的難纏,不做好萬全準備,如何進兵?”

沐瑤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她的視線,自始至終都落在主位上的蕭逸塵身上。

蕭逸塵揮了揮手。

“你們都先下去。”

“王爺!”龐萬里還想說什么。

“下去?!笔捯輭m的口吻不帶感情,卻透著不容抗拒的命令。

將領(lǐng)們不敢再多言,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躬身行禮,魚貫而出。

很快,偌大的帥帳內(nèi),只剩下了沐瑤和蕭逸塵兩人。

“你又想做什么?”蕭逸塵揉著發(fā)脹的太陽穴,他發(fā)現(xiàn)自已現(xiàn)在一看到這個女人,就頭疼。

沐瑤走到那巨大的沙盤前,纖長的手指在代表著云州城的位置上,輕輕一點。

“出發(fā)?!?/p>

“我說了,張烈已經(jīng)在云州城布防,我們情況不明。”蕭逸塵的耐心正在被快速消耗。

“所以呢?”沐瑤反問。

“所以我們要等!”蕭逸塵幾乎是低吼出來的:“等探子摸清城內(nèi)布防,等后續(xù)的糧草輜重跟上!否則,就是去送死!”

“等?”沐瑤笑了,那笑里帶著明顯的譏誚:“王爺,你覺得我們現(xiàn)在,最缺的是什么?”

蕭逸塵被她問得一愣。

“是時間?!便瀣幪嫠卮鹆?。

“我們在這里多等一天,蕭景南就能往云州多派一萬兵馬。我們在這里等上十天,云州城下的敵軍,可能就從二十萬,變成了三十萬,四十萬!”

“你以為你在等機會,其實,你是在等死?!?/p>

這番話,字字誅心。

蕭逸塵的臉漲得通紅,他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自已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因為她說的,是事實。

“那又如何!”他梗著脖子,強行辯解:“就算現(xiàn)在立刻出發(fā),強攻云州,就算僥幸能打下來,我們又能剩下多少人?”

“這條戰(zhàn)線拉得太長了!從北境到這里,幾千里路!我們的后勤補給,已經(jīng)到了極限!一旦糧道被張烈派兵切斷,我們這三十萬大軍,不用他打,自已就得餓死在這!”

“孤軍深入,腹背受敵,只有死路一條!”

蕭逸塵越說越激動,這才是他這幾天來,真正焦慮的地方。

葭萌關(guān)一戰(zhàn),打得是漂亮,可也徹底暴露了他們的位置和意圖。

現(xiàn)在,他們就是懸在整個大周腹地的一把孤刀,看似鋒利,實則脆弱不堪。

沐瑤聽完他這番慷慨激昂的陳詞,臉上非但沒有半分擔憂,反而露出了一絲憐憫。

“蕭逸塵,你從一開始,就想錯了。”

她伸出手,將沙盤上那些代表著城池、關(guān)隘的木塊,一個個推倒。

“我們這場仗,不是為了爭奪這些城池?!?/p>

她的手指,最終落在了最遠方,那個代表著京城的小小模型上。

“我們的目的,是清君側(cè)?!?/p>

“所以,我們打的,不是攻城戰(zhàn),也不是消耗戰(zhàn)?!?/p>

沐瑤抬起頭,直視著他那雙充滿困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們打的,是閃電戰(zhàn)?!?/p>

蕭逸塵徹底懵了。

他呆呆地看著沙盤,又看看沐瑤,腦子里一片空白。

他打了十幾年仗,熟讀各種兵書,從未聽過這個詞。

“閃電戰(zhàn)?”

他下意識地重復(fù)了一遍,那三個字從他嘴里說出來,顯得格外陌生。

“那是什么東西?”

沐瑤看著他那副茫然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

“王爺不是號稱戰(zhàn)神嗎?怎么連這個都不知道?”

蕭逸塵的臉頰肌肉抽動了一下,卻沒有反駁。

在見識了她那神鬼莫測的攻城手段后,他那點身為鎮(zhèn)北戰(zhàn)神的驕傲,已經(jīng)被砸得粉碎。

“那是一種戰(zhàn)法?!便瀣幰膊辉儋u關(guān)子,她伸出手指,在沙盤上從葭萌關(guān)的位置,一路劃向最遠處的京城,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劃痕。

“它的核心,只有一個字。”

“快?!?/p>

“快到讓敵人來不及反應(yīng),快到讓他所有的部署都形同虛設(shè)?!?/p>

蕭逸塵順著她的手指看去,那條從邊關(guān)直抵心臟的路線,像一把即將刺出的利刃,讓他心頭發(fā)寒。

“這不可能!”他立刻反駁,這是他作為一名將領(lǐng)的本能。

“兵法有云,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我軍遠征數(shù)千里,后勤補給線已經(jīng)拉到了極限。你現(xiàn)在要我們放棄休整,全速進軍?不出百里,大軍就得斷糧!”

“一旦斷糧,軍心必亂!到時候不用敵人來打,我們自已就先崩潰了!”

他說得斬釘截鐵,這是刻在每一個將領(lǐng)骨子里的鐵律。

“誰說我們沒有糧草?”沐瑤的反問,輕飄飄的,卻讓蕭逸塵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看著沐瑤,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你在說什么胡話?我們的糧草還能從天上掉下來不成?”

“天上掉不下來?!便瀣幾叩缴潮P邊,蔥白的手指在云州城的位置上輕輕點了點。

“但城里有?!?/p>

“張烈為了防備我們,在云州城里囤積了足夠二十萬大軍吃上三個月的糧草。還有兵器、甲胄、藥材,應(yīng)有盡有?!?/p>

她抬起頭,看向蕭逸塵:“他替我們準備得這么周全,我們怎么好意思,不去取呢?”

蕭逸塵的呼吸都停滯了。

他呆呆地看著沐瑤,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瘋子。

這個女人,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他從牙縫里擠出這四個字,身體都因為這個瘋狂的念頭而微微發(fā)顫。

“說對了?!便瀣庂澰S地點了點頭:“但你只說對了一半?!?/p>

“我們不僅要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還要把敵人,變成我們的運輸大隊?!?/p>

“從現(xiàn)在開始,放棄所有輜重!全軍輕裝簡行!除了武器和三日口糧,其余所有東西,全部扔掉!”

“所有步卒,每日行軍不得少于八十里!騎兵一百二十里!”

“除了必要的睡眠,其余所有時間,都在趕路!”

沐瑤每說一句,蕭逸塵的臉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他整個人都像被抽空了力氣,扶著沙盤的邊緣才勉強站穩(wěn)。

“你……你這是在拿三十萬將士的性命,在豪賭!”

“八十里!還他娘的是每日!你知道這是什么概念嗎?這是在逼他們?nèi)ニ?!?/p>

“就算他們是鐵打的,能撐到云州城下,也早就成了疲憊之師!到時候還拿什么去攻城?用牙咬嗎?”

“誰說要攻城了?”沐瑤再次打斷了他。

蕭逸塵徹底懵了。

“不攻城?不攻城我們?nèi)ピ浦葑鍪裁??游山玩水嗎??/p>

“繞過去?!便瀣幍氖种?,在沙盤上繞過云州城,繼續(xù)向東。

“張烈以為我們會在云州城下與他決一死戰(zhàn),他把所有的兵力都收縮在城內(nèi),擺出一副嚴防死守的架勢。”

“那我們就讓他守。”

“我們的大軍,會像一陣風一樣,從他眼皮子底下刮過去,讓他連我們的尾巴都摸不著?!?/p>

“等他反應(yīng)過來,我們早就在百里之外了?!?/p>

帥帳之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

蕭逸塵的腦子,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一團漿糊。

扔掉輜重、強行軍、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繞過堅城……

沐瑤說的每一個詞,都在瘋狂地沖擊著他十幾年戎馬生涯建立起來的所有認知。

這不是打仗。

這是在自殺!

“張烈不是傻子!”他做著最后的掙扎。

“他發(fā)現(xiàn)我們繞城而過,一定會派出騎兵追擊!到時候我們前有堅城,后有追兵,腹背受敵,更是死路一條!”

“他追不上?!便瀣幍幕卮穑唵斡肿孕?。

“為什么?”

“因為我們的騎兵,會比他更快?!便瀣幍闹讣?,落在了騎兵的模型上。

“從明日起,玄甲騎三千,脫離大軍,作為先鋒,先行出發(fā)?!?/p>

“他們的任務(wù)不是作戰(zhàn),只有一個?!?/p>

“掃清我們前進道路上所有的敵方斥候和哨探,為大軍開路。同時,拿下沿途所有的小型城邑和補給點,為主力部隊準備好糧草和休息的營地?!?/p>

“讓步兵,去追騎兵的腳印?!?/p>

“你!”蕭逸塵再也忍不住,指著沐瑤的手指都在顫抖。

“讓騎兵脫離步卒,孤軍深入?你知不知道這在兵法上,是取死之道!一旦他們被敵軍主力包圍,連救援的機會都沒有!”

“那就讓他們在被包圍之前,撕開敵人的防線?!?/p>

“你說的輕巧!那可是張烈的二十萬大軍!”

“二十萬大軍,很了不起嗎?”沐瑤淡淡地反問。

蕭逸塵被她這句話噎得差點一口血噴出來。

他發(fā)現(xiàn)自已根本無法和這個女人溝通。

她的思維,她的邏輯,完全不屬于這個世界。

“王爺。”沐瑤看著他那副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的樣子,終于放緩了語速。

“你打仗,看的是兵書,看的是地形,看的是雙方的兵力對比?!?/p>

“而我看的,是人心?!?/p>

“你覺得張烈是個老奸巨猾的宿將,可在我看來,他不過是個膽小鬼。”

“他最大的弱點,就是太穩(wěn)了,穩(wěn)到不敢犯任何錯誤。所以他只會把兵力收縮起來,等著我們?nèi)プ菜嵌驴此茍怨痰膲??!?/p>

“而蕭景南,他遠在京城,他最大的弱點,是猜忌?!?/p>

“他不會完全相信張烈,更不會把所有的兵力都交給他。他會從各地調(diào)兵,層層設(shè)防,妄圖用一張大網(wǎng)把我們困死?!?/p>

“可他們都算錯了一件事?!?/p>

沐瑤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他們以為我們在第一層,其實,我們已經(jīng)到了第五層?!?/p>

“他們用對待普通叛軍的方式來對付我們,可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按常理出牌?!?/p>

“兵貴神速。這句話,三歲小兒都懂??烧嬲野阉玫綐O致的,千百年來,又有幾人?”

“按照你的打法,穩(wěn)扎穩(wěn)打,我們必死無疑。因為我們耗不起?!?/p>

“可按照我的打法,行險一搏,我們還有一線生機。”

她走到蕭逸塵的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咫尺。

“王爺,現(xiàn)在,你選一個?!?/p>

蕭逸塵看著她,那張平平無奇的臉上,此刻卻帶著一種讓他無法抗拒的力量。

他所有的憤怒、質(zhì)疑、掙扎,在這一刻,都化為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想起了那扇被騎兵撞開的城門。

想起了自已手臂上那瞬間愈合的傷口。

想起了她坐在點將臺上,淡然地說出“隨時準備,填上去”時的模樣。

這個女人,是個魔鬼。

一個能創(chuàng)造奇跡的魔鬼。

許久之后,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里面所有的情緒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瘋狂。

他轉(zhuǎn)過身,對著帳外,用盡全身的力氣,吼出了那道足以讓整個大周都為之震動的軍令。

“來人!”

“傳本王軍令!”

“全軍拔營!目標,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