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殷很低調(diào)地抵達了江南道府,齊玄素沒有給她派隨行人員,同時暫停了她的其他職務(wù),只保留一個普通的贊畫職務(wù)。
這個職務(wù)類似掌軍真人,沒有具體品級,都是臨時職務(wù),戰(zhàn)畢收回。當(dāng)初鳳麟洲戰(zhàn)事的時候,齊玄素就是清微真人帳下贊畫。
一轉(zhuǎn)眼,齊玄素要與這位當(dāng)年的老上司對壘沙場,小殷也代替了齊玄素的位置。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齊玄素沒打算把小殷派上去,不過玉京內(nèi)的反對聲音和張?zhí)摰慕ㄗh,讓齊玄素改變了主意。
戰(zhàn)場是個熔爐,能把活下來的人煉成真金,而且小殷好動,相較于書屋,也許戰(zhàn)場更適合她。
那便讓小殷去戰(zhàn)場吧。
至于小殷不在的這段時間里,老殷先生正好在玉京,姚懿可以分心幫齊玄素處理一部分事務(wù),剩下的小事雜事就由徐小盈代為處理。等于是兩個人給小殷代班。
小殷不是第一次來金陵府,以前跟著七娘在這里住了一段時間,不過自從金陵府成為南北對抗的第一線之后,金陵府便沒了過去那種杏花煙雨江南的氛圍,變得肅殺起來。
下了飛舟之后,走在街道上,目之所及,來往的道士不再是高冠寬袍大袖,大多換上了戰(zhàn)時戎裝,袖口收窄并且加了護腕,下擺變短便于行動奔跑,云履換成長靴,基本不戴道冠,只是簡單以簪子束發(fā)。金屬腰帶上掛滿了各種小玩意,除了隨身兵刃和火器之外,還有藥袋、符袋、通訊匣、千里望、身份銘牌等等。
靈官們倒是老樣子,還是全身甲,不過武器配備方面較之平時有所增加,除了平時的冷兵器,多了各種長短火器,以及投擲類便攜火雷。甚至還有些靈官背了半人高的大匣子,看起來有點像飛劍的劍匣,不過里面裝的肯定不是飛劍,因為靈官們不用飛劍。
還有些人介于道士和靈官之間,也披甲,不過不是靈官甲胄,而是使用了甲丸,這就是前黑衣人了,現(xiàn)在歸順道門,又給道門當(dāng)差了,這次同樣被征調(diào)上前線。正如天師說的,兩兄弟分家,怎么摘得干凈?都是一家人,給誰干不是干吶,誰贏幫誰。
小殷只覺得新奇。
此時的小殷遮掩了本來面目,把自己上下拉長了一下,打扮成大人模樣,一身普通的四品祭酒道士打扮,只要不開口說話,還是挺唬人的。
如果小殷還用本來模樣,那么誰都知道她是大掌教的女兒,因為這么小的二品太乙道士,整個道門也是獨一份。那就不是來煉金了,而是來鍍金了。所以齊玄素干脆讓她扮成一個四品祭酒道士,雖然仍舊十分顯眼,但道門這么大,也還是有那么幾個的。
只是小殷這個性子,恐怕說話多了還是要露餡,雖然這次不會再鬧出開口是童聲的笑話,但她那個說話方式,怎么聽也不像個正常成年人。
小殷一邊走一邊問,終于找到了天心道宮,被守門的靈官給攔下,小殷出示了天罡堂出具的公函和箓牒——這可不是假的,參知真人以上為了行事方便通常有兩個身份,且都登記在冊,兩個身份都是真的,小殷算是提前享受了這個待遇。
靈官查驗無誤之后,把公函和箓牒交還給小殷,又向小殷行了個禮,讓開道路。
小殷走進天心道宮,不能說鄉(xiāng)下人進城,小殷可是見過大世面的,紫霄宮的???,一個天心道宮當(dāng)然不算什么。只是她想起一個故事,當(dāng)年儒門叛亂,東皇以暴烈手段鎮(zhèn)壓,老殷先生這個謀士也參與其中,這里就是戰(zhàn)場之一,老殷先生最終得到“天馬行空”的賞賜,又傳給了小殷。
她與這個地方頗有淵源且神交已久哩。
便在這時,蘇元載已經(jīng)得到消息,大步迎了出來——別人不知道小殷的身份,他卻是知道,畢竟小殷是實打?qū)嵉膫蜗蓱?zhàn)力,齊玄素還是要知會一聲,把小殷這個戰(zhàn)力利用起來,而不是真讓她從小兵做起,雖然不鍍金了,但未免太過教條死板。
蘇元載為了不鬧出烏龍,早早通知了港口和各處門禁,只要有名為“澹臺小白”的人通過,就立馬通知他。
“澹臺小白”正是小殷現(xiàn)在所用身份的名字,這次不姓齊了,跟張月鹿姓,又把“大白”改成“小白”,組合成這么一個名字。
以蘇元載的身份,還不至于公然討好小殷,卻也不好得罪,畢竟小殷是大掌教的心肝寶貝。
現(xiàn)在大家逐漸摸清了大掌教的喜好,大掌教不好女色,不好財貨,除了手中的權(quán)力,就喜歡玩“過家家”的把戲,無非是找補沒有家人的遺憾,所以對這個義女格外寵愛。有些時候,得罪大掌教本人倒還不會如何,在這方面大掌教談不上多么大度吧,可也談不上睚眥必報,可要得罪了大掌教身邊的幾個“家人”,怕是難以彌補。
蘇元載沒有開口就是“小掌教”如何,而是以長輩的身份招呼小殷,畢竟他算是張月鹿的師叔,沾親帶故。雖然蘇元載前不久被齊玄素發(fā)函申飭,被嚇得一個勁請罪,做出深刻檢討,但小掌教畢竟不是大掌教,而且大掌教是真的,小掌教卻是假的,多少帶點玩鬧性質(zhì)。
小殷并沒有盛氣凌人,又裝成第一次見到齊玄素時的乖巧模樣,老實說道:“大掌教特意交代了,把我當(dāng)個普通贊畫就是,不必特殊照顧?!?/p>
蘇元載笑道:“我說了不算,你被分配在齊大真人的麾下,具體做什么,該怎么做,那是齊大真人要考慮的事情,我可指揮不了你?!?/p>
小殷倒是不意外,別人怕她,五娘可不怕她,雖然五娘算是保殷派,但老齊親自出手之后,保殷派就全面垮臺,紛紛叛變,小殷已經(jīng)不抱任何希望。她現(xiàn)在知道什么叫一家之主了,在老齊家,還真就是老齊說了算,什么七娘、五娘,還有老張,到了關(guān)鍵時刻還是聽老齊的,也只有老齊才能在這幫“老女人”之間找到平衡,不至于發(fā)生齊家“內(nèi)戰(zhàn)”,他算是最大公約數(shù)。
蘇元載領(lǐng)著小殷來到正堂,讓小殷稍等片刻,一邊吩咐人給小殷上茶,又一邊派人去請五娘。
此時天心道宮中類似小殷這種贊畫能有上百人,來回走動,各種聲音此起彼伏,顯得甚是雜亂。贊畫們又分為四等,最高一等能夠直接參與決策,列席最高軍機議事,最低一等主要就是負(fù)責(zé)跑腿,當(dāng)個秘書用。還有些贊畫會直接充當(dāng)使者一類的角色。
小殷這次擔(dān)任二等贊畫,不必跑腿,卻也沒資格參與最高決策。
不多時,五娘過來了,上下打量一番小殷,差點笑出聲來:“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還真有點不習(xí)慣?!?/p>
小殷撇了撇嘴:“還不是老齊要求的。不對,是大掌教要求的?!?/p>
五娘道:“行了,跟我走吧,去我那邊,先安頓下來,然后領(lǐng)你的身份銘牌,沒有這個進出都不方便,若是死了,面目全非,或者傷了,昏迷不醒,也靠這玩意識別身份。
“安頓好之后,我再找個人教你具體該做什么,以及各種流程,順帶認(rèn)認(rèn)臉,以后都要在一起共事。對了,天師也知道你過來了,是你自己去報到,還是我陪你過去?”
小殷擺了擺手:“不就是老老張,我自己去就行?!?/p>
五娘跟蘇元載交代一聲,領(lǐng)著小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