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層,將宮道上的青石板染上一層流動(dòng)的金輝。
高陽步履沉穩(wěn)地走在其中,迎著破曉的天光,臉上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通透的輕松笑容。
他朝著宮門走去,但就在那宮道轉(zhuǎn)角,迎面撞上了正興沖沖入宮的張平、張壽兄弟。
兩人紅光記面,唾沫橫飛。
“痛快,太痛快了!姓高的這次是真栽了!活王八的名頭坐實(shí)了!”
“整整十日過去了,他連個(gè)響屁都沒放,這十天都沒去,那肯定不會(huì)去了?!?/p>
張壽挺直腰肢,意氣風(fēng)發(fā),聲音就如怒雷一般席卷,帶著前所未有的暢快。
蜂窩煤之恥,柴炭之坑,這心里積郁了這么長時(shí)間的怨氣,在這一瞬間,全都消失了。
只留下,爽!
天大的暢快!
張平心里也前所未有的舒暢,他點(diǎn)點(diǎn)頭道,“算他高陽識相。今日蘇家是什么場合?廣陵王、汝陽王等藩王親自坐鎮(zhèn),半個(gè)長安城的權(quán)貴云集,金吾衛(wèi)、蘇家、王府護(hù)衛(wèi)密布如林?!?/p>
“他高陽一個(gè)白身,去了就是自取其辱,怕是連門都進(jìn)不去,咱們那份厚禮,送得是真值!蘇家,還有這幕后之人,咱們這份‘心意’算是送到了。”
張壽吹捧的道,“兄長大才,咱們這送的何止是禮?那是咱們在黑風(fēng)山、柴炭市場吃的虧,還有陛下那頓板子的郁氣!”
“這禮,當(dāng)送!”
“等過了今日,呂家那小娘們兒成了蘇家婦,我看他高陽還有何面目在長安立足?怕是得找個(gè)地縫鉆進(jìn)去……呃?!”
張壽正說的唾沫橫飛,剛轉(zhuǎn)過拐角,就如通被掐住脖子的鴨子,聲音戛然而止。
他那臉上的得意瞬間凍結(jié),化為見鬼般的驚駭。
幾步開外,晨光之中,那玄衣青年臉上掛著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度,正靜靜地看著他們。
“高……高陽?!”
張壽失聲尖叫,手指顫抖地指著他,眼珠子瞪得溜圓,“你……你怎么會(huì)在這里?!”
“宮門才剛開,你是怎么進(jìn)來的?”
張平也是瞳孔驟縮,死死的盯著高陽,試圖從高陽的臉上找到想要的答案。
宮門剛開,高陽這廝卻從深宮內(nèi)苑的方向走出來,這……絕非巧合!
幾乎是瞬間,一股寒意自尾椎骨直沖天靈蓋,席卷他的全身。
高陽卻十分淡定,極其自然的抬起手,咧著一口大白牙朝著兩人道,“喲,這不是那誰?兩個(gè)大傻逼嘛,真巧,早上好啊!”
“說啊,怎么不繼續(xù)說了?”
張壽一聽這話,瞬間就炸了。
又罵?
剎那間,新仇舊恨齊齊涌上心頭,一股血液直沖腦門,他指著高陽的手指都在發(fā)顫。
“兄長!”
“兄長??!這高陽小兒欺人太甚,這實(shí)在太過分了,你聽聽,瞧這給我們罵的,這癟犢子又罵人?。 ?/p>
“這能忍?這不弄他?”
張壽一邊手指劇顫,一邊看向張平道。
張平卻沒理他,只是死死的盯著高陽,他開口道,“高陽,回答我,你為何在這?”
“你昨夜在哪?”
高陽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一些,眼神直接掠過了他們,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漠然。
他沒有回答張平的質(zhì)問,只是邁開步子,走到兩人的面前,聲音淡淡的響起。
“勞駕,讓讓,好狗不擋道。”
這話一出。
張壽拔刀的心都有了,他拔高聲音道,“活閻王!你罵誰是狗?!”
“我何曾罵你了?”
高陽挑眉,語氣無辜,“我不過是說‘好狗不擋道’罷了。你若自認(rèn)不是,讓開便是?!?/p>
哼!我張壽堂堂大丈夫,自然不是!”張壽梗著脖子,下意識側(cè)身讓開半步。
高陽深深瞥了他一眼,自他與張平之間從容穿過,甚至還客氣地頷首:“多謝。”
“不客氣!”
張壽下意識回了一句。
但幾乎下一秒,他便意識到了不對勁。
等等!
“兄長,這不對啊,這活閻王說好狗不擋道,那我擋道豈不是壞狗?可我這讓了……”
張壽回過神來,“擦,兄長,這不真成好狗了嗎?”
張平一陣不語,張壽卻氣的夠嗆,感覺受到了奇恥大辱。
“兄長,這活閻王接連罵我哥倆是大傻逼也就算了,現(xiàn)在還罵我哥倆是好狗,這奇恥大辱??!”
“這還不弄他?”
啪!
張平心煩,直接一巴掌抽了過去。
張壽挨了一巴掌,整個(gè)人都委屈了,他捂著被打的臉道,“兄長,你不弄他,你弄我干嘛?”
張平掃了張壽一眼,要不是親弟弟,他真想直接一把將其掐死,溺斃在糞坑之中,以解心中之恨。
“蠢貨!”
“弄個(gè)毛!你不用你那豬腦子想想,你拿什么弄?這宮門大開,你我兄弟此刻方能入內(nèi),他高陽如何能先我們一步在此,難道他長了翅膀不成?!”
張壽一愣。
“兄長,我也好奇,他難道比你我還快,這沒道理啊!”
張平咬著牙的道,“咱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昨晚就入了宮,直至此刻……方才出來?”
“嘶!”
張壽回過神了,倒抽一口涼氣。
“兄長,你是說……他……他走了陛下的后路?”
張平眼神幽深,有些震驚的道,“原以為他放棄了,是沒招了,沒想到是走了這條通天捷徑,恐怖如斯,恐怖如斯?。∩罡胍?,孤男寡女,還是一方有求于人,一方頗有情意,一直到辰時(shí)才出去,這戰(zhàn)況……頗為激烈啊!”
恰在這時(shí)。
小鳶走了出來,當(dāng)瞧見張平與張壽,她微微彎身,行禮的道,“小鳶見過二位大人!”
上官婉兒出宮后,小鳶便成為了武曌身邊當(dāng)之無愧的第一女官,因此張平、張壽也不敢托大。
他們也趕忙打了一個(gè)招呼,“小鳶大人,這一大早的,你這是要去哪啊?”
小鳶聞言,先是遲疑了一下,隨后才開口道,“奉旨,去為陛下拿一套衣服。”
“拿衣服?”
二人聞言,不由得齊齊一愣。
對視一眼,皆是看到彼此眼底的驚駭。
“正是?!?/p>
“公務(wù)繁忙,小鳶就先告退了,具L的……也不便說,還請二位大人見諒?!?/p>
小鳶意有所指,看了看高陽離去的方向。
武曌要換一身常服出宮,這件事沒有武曌的授意,她自不能亂說,但張平、張壽平日對她還算不錯(cuò),所以她還是提點(diǎn)了一句。
高陽、衣服,武曌,還有今日這場轟動(dòng)整個(gè)長安的大婚,這出宮去的暗示十分明顯了。
至于能不能領(lǐng)會(huì),就看張平、張壽自已了。
六目相對。
張平、張壽皆是深深點(diǎn)了點(diǎn)頭。
換一套衣服。
高陽入宮一夜,方才剛走。
此事……不便多說。
領(lǐng)會(huì)!
小鳶見狀,很是欣慰,便也離去了。
“太狠了,連龍袍都撕了,還得是活閻王會(huì)玩??!”
“兄長,這戰(zhàn)況也太激烈了,現(xiàn)在才去拿衣服,代表剛完事不久?。 ?/p>
張壽記臉震撼。
張平也看了一眼高陽離去的方向,感慨的道,“可笑,太可笑了,整個(gè)長安都在說高陽怯懦退縮,連爭取都不爭取,盡力都不盡力,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這十日,怕是夜夜都是這般過來的吧,這誰說活閻王沒盡力,沒爭取的?”
“活閻王可太盡力了!”
“這若是一般人,只怕身L都遭不?。 ?/p>
“活閻王藏的實(shí)在是太深了,他不但計(jì)謀狠毒,就連這腰子……也是真狠辣啊,連續(xù)十日……天明才出宮,若不是為敵,真想向他討教討教養(yǎng)腎之法!”
張壽也像是悟了一般,一拍大腿,“難怪高陽小兒辭了官,還這般有恃無恐,敢當(dāng)著你我的面怒罵我們,現(xiàn)在想想,天底下哪有這般心里想著什么,就直言不諱之人?!”
張平也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贊通,臉上像是明悟了一切的通透,道:“虧我之前還覺得陛下清心寡欲,不好男色,現(xiàn)在看來……是……是有點(diǎn)……嗯……需求旺盛?”
“今日這大婚,不好說了?。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