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章叛逃兩浙,投奔錢镠的消息傳開了。_齊,盛!暁/說\徃_ !醉-薪¨蟑,結(jié)¨庚·歆/筷`
同為潤州刺史,此次叛亂,并沒有像當(dāng)初安仁義一樣,造成持續(xù)近兩年,席卷一州之地的兵災(zāi)。
可影響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王茂章乃是廬州一系的老臣,隨楊行密起于微末,而今僅僅只是因為幾年前微不足道的齷齪,就被新王楊渥逼得起兵投奔錢镠,這讓一眾老臣無比心寒。
今日是王茂章,明日又會輪到誰?
一眾老臣本就打心眼里看不起楊渥,經(jīng)此一事,徹底對楊家離心離德。
整個江南籠罩在一層無形的陰霾之下,看似風(fēng)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
崔家的動作很快,各地商號產(chǎn)業(yè)紛紛被折價甩賣,散布在南方各地的家臣們?nèi)砍妨嘶貋怼?
甜水村,崔府。
后院那棟精致如糖果盒的小樓里,一對姐妹花正坐在窗前的軟榻上,各自捧著一本書。
崔蓉蓉心不在焉地手捧著書,思緒不知飄到了何方。
距離她回到崔府,已過去半月有余,劉靖就像忽然消失了一樣,連同麾下的佐屬士兵,走的干干凈凈,好似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夢醒了,一切都回歸原樣。
“阿姐,阿姐!”
耳畔傳來清脆的聲音,將崔蓉蓉飄遠的思緒拉回。
回過神,她茫然道:“怎地了?”
崔鶯鶯握住她的手,關(guān)心道:“阿姐可是有甚么心事?”
這段時日阿姐時常出神,臉上也不見多少笑意,她心思細膩,又怎能看不出來。
“無……”
崔蓉蓉微微搖頭,正欲開口,喉間忽然一陣發(fā)癢,她趕忙捂住嘴。
“嘔!”
“阿姐你怎地了?”
崔鶯鶯被嚇了一跳,連忙問道。
崔蓉蓉此刻不敢開口,好在候在一旁的小鈴鐺機靈,趕忙拿來銅盂。
接過銅盂,崔鶯鶯再也忍不住了。
因胃口不好,她晚上并未吃什么,干嘔了半天,也只是吐了些酸水。
崔鶯鶯一邊輕拍著姐姐的背,一邊焦急地吩咐道:“快,去請林婆婆。,j+c\h.h-h′h?..c¨o,m*”
崔家不但有大夫,還有女大夫。
這位林婆婆,號稱婦科圣手,崔瞿也是花了極大的代價,才將其請到家中。
“別!”
崔蓉蓉卻出聲拒絕。
一時間,小鈴鐺愣在原地,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崔鶯鶯瞪了小鈴鐺一眼:“你還愣著作甚,快去!”
“哦?!?
聞言,小鈴鐺拎著裙擺,小跑著下了樓。
見狀,崔蓉蓉不由苦笑一聲。
她非不懂事的閨中少女,作為懷過小桃兒的少婦,崔蓉蓉豈能不知這意味著什么。
但眼下說什么都晚了。
不消片刻,林婆婆便來了,身后還跟著一名拎著木箱的女徒弟。
林婆婆生的慈眉善目,讓人見了就心生好感。
崔鶯鶯起身,讓開位置,同時語氣關(guān)心道:“林婆婆,阿姐這段時日胃口一直不好,方才突然作嘔,您快幫忙診斷一番?!?
聽到崔鶯鶯的描述,林婆婆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仔細觀察了一番崔蓉蓉的面色,心里已經(jīng)有譜兒了。
于是,她轉(zhuǎn)身吩咐道:“沁兒,將為師房中那副金針取來?!?
“是?!?
名叫沁兒的女子柔柔地應(yīng)了一聲。
接著林婆婆又朝小鈴鐺笑道:“小鈴鐺,老婆子有些乏了,能否去幫我煮一杯煎茶?!?
“好嘞。”
小鈴鐺傻乎乎地應(yīng)道。
待把兩人支走后,林婆婆坐在軟榻上,取出迎枕放在矮桌上,溫聲道:“大娘子莫怕?!?
崔蓉蓉微微頷首,伸出纖細的手臂放在迎枕上。
將手指搭在崔蓉蓉的手腕上,只覺脈象圓潤流暢,如珠滾玉盤,這是典型的滑脈。
女子無病而顯滑脈,便是有了身孕。
迎上崔蓉蓉忐忑中又帶著期盼的目光,林婆婆抿嘴笑道:“恭喜大娘子,已有兩個多月了,胎兒康健?!?
果然!
崔蓉蓉欣喜之余,有些心虛地瞥了眼妹妹。/紈. ~ ¨鰰-顫! ′最¨芯*蟑\截_埂/辛·噲·
“阿姐有身孕了?”
后知后覺的崔鶯鶯才反應(yīng)過來。
可是,阿姐如今寡居……
唐時風(fēng)氣開放,女子較之宋元明清要更加自由,可再怎么個自由法兒,未婚先孕,都是一樁讓家族蒙羞的事情。
直到這時,她才明白林婆婆為何將沁兒與小鈴鐺支走。
眼見瞞不住了,崔蓉蓉反而放開了,從容不迫地對林婆婆施了一禮:“此事還望林婆婆幫忙遮掩一二?!?
“老婆子在崔家這么些年,是看著你們姐妹長大,你的性子我曉得,想必是有甚么苦衷,若是需要幫忙,只管與我老婆子說?!绷制牌盼兆∷氖?,溫聲安慰道。
崔蓉蓉感激道:“多謝林婆婆?!?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大娘子懷過桃兒,甚么該吃,甚么不該吃,應(yīng)當(dāng)知曉,我就不多嘴了?!绷制牌耪f罷,識趣的起身離去。
等到林婆婆離去,崔鶯鶯再也忍不住了,神色擔(dān)憂道:“阿姐……”
話音未落,崔蓉蓉便伸出白嫩如玉的手指抵住她的唇,柔聲道:“阿妹,你還記得春社那日,阿姐曾說如果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兒,你會怎么辦么?”
崔鶯鶯先是一愣,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顫聲道:“這……孩子是劉靖的?”
她不傻,相反自幼聰慧,之前只是沒往這方面想而已。
崔蓉蓉輕輕點了點頭,滿臉歉意道:“對不起阿妹,阿姐并非故意與你爭搶劉靖,實在是世事無常。當(dāng)初,劉靖只說有心上人,并且答應(yīng)娶她為妻,是阿姐不要臉,舍不得他,甘愿低伏做小。直到春社那日,才知曉他口中的心上人,竟然是阿妹。”
“阿姐說這些,不是想為自己開脫,你要罵就罵吧,過段時日阿姐便搬去揚州,不再回來了?!?
她已經(jīng)想好了,這個孩子是老天給自己的禮物,是她與劉靖相愛的證明,所以不必再奢求其他。
往后,便搬到揚州,將這個孩子與桃兒一起養(yǎng)大,便已知足了。
就在這時,崔鶯鶯忽地撲哧一笑。
這一笑,反倒讓崔蓉蓉愣住了。
完了!
莫非阿妹被自己氣傻了?
崔鶯鶯收斂笑意,正色道:“阿姐啊,你還記得小時我許下的心愿么?”
說起這個,崔蓉蓉眼中閃過一絲追憶之色,柔聲道:“自然記得,你那會兒可黏人了。”
“如今我的心愿成真了,雖說姐妹共侍一夫荒唐了些,可是往后我們姐妹就再也不用分開了?!贝搡L鶯反握住姐姐的手,眼中滿是欣喜,完全不似作偽。
“這……”
崔蓉蓉打量著她,小心翼翼地問:“小妹你真的不在乎么?”
崔鶯鶯一本正經(jīng)道:“當(dāng)然在乎了,往后你可要叫我姐姐了。”
“你這死妮子,說這種渾話?!?
崔蓉蓉鬧了個大紅臉。
“嘻嘻?!?
崔鶯鶯狡黠一笑,旋即好奇道:“阿姐,你與他是如何相識的?”
“阿妹別問了。”崔蓉蓉心下羞澀,而且總感覺有些怪怪的,好似是大婦在盤問小妾一般。
崔鶯鶯搖晃著姐姐的手臂,開始撒嬌:“不嘛阿姐,與我說一說嘛,整日看書都快悶死了,阿爺又不許我出門,生怕我去找劉靖?!?
崔蓉蓉拗不過她,只能壓下心頭羞意,將自己與劉靖如何相識,簡單說了一遍。
“好哇,他竟然當(dāng)了丹徒監(jiān)鎮(zhèn),春社那日明知我要來尋阿姐,他竟也不與我相見?!贝搡L鶯氣呼呼地說道。
崔蓉蓉幫著情郎解釋道:“你莫怪他,當(dāng)時是我讓他走的?!?
崔鶯鶯忙問道:“那他如今還在鎮(zhèn)上?”
得知情郎就在鎮(zhèn)上任監(jiān)鎮(zhèn),小丫頭的心思頓時活絡(luò)起來,開始琢磨著悄悄溜出去,與情郎幽會了。
“走了!”
“走了?”
“劉郎心懷大志,不甘碌碌無為,打算在這亂世之中闖出一片天地,為他自己,也為你我。”崔蓉蓉嘆息一聲。
一時間,兩姐妹陷入沉默,紛紛擔(dān)憂起劉靖的安危。
……
……
陶雅大軍撤離的很順利,顧全武并未派兵襲擾,只是安排了數(shù)支騎兵斥候,遠遠跟在后方,目送他們一路向北,離開還淳縣境內(nèi)。
按理說,歙縣境內(nèi)的新安江,橫穿睦州,匯入錢塘江,走水路更加省時省力。
但新安江太過湍急,河形蜿蜒曲折,且落差極大,尤其是深渡至睦州邊境的落差,達到了驚人的一百米。
《新安志》記載:亂石碕碕,洪港斗折,淙淙騰激,其疾如箭。
如此情況下,新安江根本無法通船。
而連接休寧與還淳的休淳古道,又過于崎嶇陡峭,莫說牛馬了,便是人都難以通行,更別提大軍了。
古時的路,遠不是后世那般寬闊平坦,即便是平原之上的官道,都慘不忍睹,更不用說群山峻嶺間開辟的古道了。
李白說‘蜀道難,難于上青天’,可歙道又何嘗不是呢。
別看歙州有十條古道,可能夠勉強供大軍通行的,唯有徽杭古道這一條。
所以,陶雅每每出兵睦州,只能老老實實走徽杭古道,經(jīng)績溪出歙州。
雖然路程上遠一些,但起碼路好走很多。
陶雅騎在馬上,回頭望著漸行漸遠地還淳縣城,長嘆一聲。
睦、衢、婺三州入手才不過短短一年,又要拱手還給錢镠,他心頭著實不愿。
須知,陶雅可不僅僅只是歙州刺史,還在去歲被楊行密委任江南都招討使、歙婺衢睦觀察使。
也就是說,歙婺衢睦四州皆歸他管轄。
婺、衢、睦三州雖比不得歙州富饒,但也是富庶之地,可惜才剛嘗到甜頭,就要被迫還回去。
“蠢貨!”
念及此處,陶雅不由恨恨地罵了一聲。
至于罵的是誰,不言而喻。
陶敬昭勸道:“父……刺史不必可惜,睦州不過暫時讓給錢镠而已,待往后再奪回來便是。”
陶雅苦笑道:“怕是難了?!?
王茂章投奔錢镠后,大概率會被安排鎮(zhèn)守睦州或衢州。
一個顧全武已經(jīng)很難對付了,再添一個王茂章,屆時再想奪回來,就沒那么簡單嘍。
而且,外敵不算什么,內(nèi)亂才是最要命的。
如今這個大王,當(dāng)真是令人失望至極,他也該為往后多做打算,早早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