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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特來相送

陶雅用兵穩(wěn)健,哪怕績溪城中的賊人已經(jīng)精疲力竭,但他在撤退之際,依舊安排麾下牙兵虎翼都擺開軍陣,攔在縣城外,以防賊人趁勢殺出。^優(yōu)·品\暁-稅?蛧^ ′蕞!芯*漳_節(jié)^耕-歆^快`

但一味求穩(wěn),反而落下下乘。

因為穩(wěn),所以不會冒險,繼而錯過許多稍縱即逝的戰(zhàn)機。

古來名將,哪一個不是可正可奇,正時其徐如林,不動如山。奇時其疾如風,侵掠如火。

正是這樣的性格,讓陶雅在面對眼前這種局勢時,才會選擇退兵。

退兵,是最穩(wěn)妥的選擇。

轟隆隆!

恰在這時,戰(zhàn)馬奔騰之聲從遠處傳來。

吳軍士兵如驚弓之鳥,紛紛色變,而那些背負軍械輜重的民夫,更是一個個面露駭然,作勢就要逃跑。

“肅靜!”

“臨陣脫逃者,斬!”

在一眾軍官的呵斥下,士兵們強自鎮(zhèn)定下來。

至于民夫,就沒那么好的待遇了,那些慌亂的民夫喚來一頓拳打腳踢。

騎兵奔騰之聲由遠至近,只見遠處百余騎兵擺開橫陣,卷起滾滾煙塵,如一道巨浪襲來。

這還只是百余騎,若是千騎,擺開橫陣之時,足以綿延三四里,沖鋒而來,如山崩海嘯,讓人膽顫。

“出!”

徐章大喝一聲,麾下五十余騎立即從陣中沖出。

這五十余騎,自然不是要跟賊人拼命,而是纏住賊人,給弩手上弦爭取時間。

然而劉靖卻沒有沖陣襲擾的意思,在距離軍營約莫五百步時,勒住馬韁,緩緩放慢馬速,立于一座小山丘之上。

他本就身材高大,氣質(zhì)英武,胯下寶馬如油一般的皮毛在烈日下,泛著淡淡的紫色。

左右騎兵列于后方,如眾星捧月一般。

陶雅有種直覺,此人或許就是賊酋。

念及此處,他忽地打馬上前。

見狀,親衛(wèi)嚇了一跳,連忙說道:“刺史不可,賊人彪悍。,E*Z.暁?說?惘. ~已`發(fā)*布!嶵,欣_璋?踕~”

“無妨!”

陶雅擺擺手,徑直出了中軍。

在親衛(wèi)與五十余騎的護衛(wèi)下,來到距離劉靖二百步時停下。

二百步,是四石強弩的射程極限。

雖說有些箭矢可射至二百五十步,但過了二百步便失了準頭,且力道也不足,別說鐵甲,皮甲都不一定能射穿。

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

劉靖橫刀立馬,高聲道:“陶刺史,久仰大名,今日終于得見!”

“你乃何人?”

陶雅死死盯著劉靖,雖恨不得生啖其肉,但面上還要維持著體面,否則就顯得氣量太小。

劉靖朗聲道:“某名劉靖,漢室后裔。”

金刀之讖!

又一個打著大漢旗號的反賊!

自兩漢至今,劉姓造反者如過江之鯽,數(shù)不勝數(shù),陶雅并不意外。

卻聽劉靖繼續(xù)說道:“今日得知陶刺史要走,特來相送,山高路遠,前途難行,望珍重。”

“哈哈哈!”

這番話,引得身后一眾騎兵哈哈大笑。

而陶雅的親衛(wèi)與那五十余騎,則怒目而視。

這是赤裸裸的嘲諷!

陶雅神色不變,淡淡地道:“本官不與你這賊酋做口舌之爭,替本官看好歙州,屆時或可饒你一命?!?

說罷,他打馬轉(zhuǎn)身離去。

他是吳國鎮(zhèn)守一方的封疆大吏,豈會與賊人陣前爭辯,跌份兒。

錢镠護得了賊人一時,護不住一世。

劉靖微微一笑:“陶刺史慢走,不送!”

在眾人的注視下,大軍如長龍一般,沿著官道漸漸遠去。

直至大軍遠去三四里后,千余斷后的虎翼都牙兵,這才有序撤離。

不過盡管是撤離,卻依舊保持著陣型,隨時可結(jié)陣應敵?!さ凇湟弧{,書,罔, +首\發(fā).

“陶雅治軍有方?!?

饒是劉靖,也不得不稱贊一句。

敗而不潰,退而不散,此為強軍。

好在這支強軍,只有千余人。

牙兵,數(shù)量不多,卻是節(jié)度使與一方將帥的底氣,也是心腹。

并非是陶雅不愿用操練牙兵的法子,操練普通士兵,讓麾下士兵皆為精銳,而是不敢。

沒法子,實在是前二三十年,各種以下犯上的兵變,將節(jié)度使與將帥嚇壞了。

無奈之下,只得培養(yǎng)一支親兵,時刻護衛(wèi)左右,這才有了所謂的牙城。

唐末就是這般混亂,殊不知等過兩年唐朝滅亡后,進入五代十國之時,那更是群魔亂舞。

原本只是普通士兵不可信,才有了牙兵。

漸漸的,連牙兵也不可信了,有了所謂的前院兵,就是居住在節(jié)度使和將領(lǐng)府邸前院的士兵。

過了段時間,前院兵也不可信了,有了后院兵。

后院啊,那可是女眷居所,讓士兵住進去,可見當時士兵與將領(lǐng)之間的信任危機,到了何種地步。

再后來,別說后院兵了,連親兒子都不可信……

朱溫怎么死的?

也不難怪趙匡胤矯枉過正,實在是五代十國的武夫太過離譜,都他娘的成驚弓之鳥了。

感慨一番后,劉靖下令道:“莊杰,領(lǐng)一隊人跟上,隨時匯報吳軍動向?!?

“得令!”

莊杰說著,朝著左右招招手,領(lǐng)著十名騎兵奔下山丘,遠遠跟在吳軍后方。

有虎翼都斷后,外加五十余騎震懾,莊杰不敢跟的太緊,只是游弋在后方。

劉靖則率領(lǐng)余下騎兵,來到績溪縣城外。

“咯吱!”

布滿刀劈斧砍,煙熏火燎痕跡的城門緩緩從內(nèi)打開。

莊三兒快步迎了出來,神色感動道:“監(jiān)鎮(zhèn)!”

他就知道,監(jiān)鎮(zhèn)不會放任他們不管。

劉靖見他行走之間,不如以往順暢,便知有傷在身,于是翻身下馬,關(guān)心道:“傷的可重?”

莊三兒隨口答道:“一點皮外傷,不礙事?!?

嗯,在他眼里,只要不是缺胳膊斷腿,統(tǒng)統(tǒng)都是皮外傷。

劉靖說道:“進城再說?!?

“好!”

莊三兒點點頭。

隨著一眾騎兵魚貫而入,城門再次關(guān)閉。

進入城中,莊三兒匯報著戰(zhàn)損:“兩千四百個弟兄,折損了幾乎一半,余者人人帶傷,好在托了監(jiān)鎮(zhèn)的福,俺搜羅了城里的大蒜,搗碎泡了酒,給弟兄們內(nèi)服外敷,沒多人發(fā)熱?!?

兩千四百人,折損一半,刨去重傷以及發(fā)熱的,余者還不足八百。

不過這八百人經(jīng)歷過戰(zhàn)火的淬煉,已具備強軍的征兆。

劉靖沉默了片刻,吩咐道:“讓城中民夫幫忙收殮弟兄尸骨,安葬在城外。”

落葉歸根怕是不行了,只能入土為安。

“俺省得。”

莊三兒點點頭。

劉靖先是在四處城墻巡視了一番,又慰問了傷兵,最終與莊三兒來到牙城公廨。

莊三兒問道:“監(jiān)鎮(zhèn),陶雅眼下退兵,應當是錢镠派兵前來了,接下來是個甚么章程?”

劉靖淡淡地道:“無非是趕走了猛虎,來了餓狼!”

“錢镠會對歙州動兵?”莊三兒一驚。

劉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放著這么塊肥肉在眼前,而咱們又弱小,錢镠豈能不咬上一口?”

“是這個理?!?

莊三兒深以為然。

捫心自問,他若是錢镠,也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以前陶雅在,兵強馬壯,歙州又易守難攻,錢镠自然不敢有別的想法。

但眼下不同了,陶雅被趕走,而占著歙縣的劉靖,又實力弱小,會無動于衷?

難道他錢镠是圣人不成?

真若如此,又豈能與楊行密斗了十幾年,依舊能固守兩浙。

劉靖拍了拍他的肩膀,輕笑道:“不過也不用太過擔心,你且看著吧,若錢镠動手,陶雅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這又是什么道理?”

莊三兒一愣。

聽監(jiān)鎮(zhèn)的意思,陶雅會出兵,幫他們牽制錢镠?

可他們與陶雅明明是死敵啊,畢竟把人家老巢都被端了,人家又豈會轉(zhuǎn)過頭來幫他們?

一時間,莊三兒覺得腦子有些不夠用。

見狀,劉靖解釋道:“陶雅可以允許我占了歙州,但絕不會讓錢镠占據(jù)歙州。說到底,是因為我們眼下最弱,你覺得咱們和錢镠,誰占據(jù)歙州,陶雅奪回歙州的希望更大?”

歙州是三戰(zhàn)之地,也正是因為如此,才給了劉靖亂中求生,合縱連橫的機會。

錢镠可以接受歙州在劉靖手里,但決不能接受在陶雅手里。

同理,陶雅也是這般想的。

歸根結(jié)底,就是因為他在這三方勢力中,最為弱小。

有些時候,弱小,并不全是壞事。

“嘶!”

莊三兒深吸了口氣,若有所思道:“俺好像有些懂了,總之就是錢镠和陶雅會互相牽制?”

“也可以這么理解吧?!?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多的很,并非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莊三兒這么理解,倒也算不得錯。

劉靖頓了頓,繼續(xù)說道:“如今陶雅退兵,咱們只是初步拿下歙州,距離真正站穩(wěn)腳跟,還有幾場硬仗要打?!?

歙州被奪,陶雅不會甘心,楊渥更不會甘心。

對吳國而言,歙州的戰(zhàn)略意義極其重要。

占據(jù)歙州,吳國就能占據(jù)主動,隨時對兩浙與江西動手。

歙州就像一根釘子,插在鐘傳與錢镠的心頭。

所以,用不了多久,最多兩三個月,陶雅就會攜大軍卷土重來。

越國比之吳國,實力到底差了不少,屆時錢镠也只能幫他牽制一部分兵力,因為若是在睦州邊境投入太多兵力,難保吳國不會玩一手聲東擊西,奇襲無錫和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