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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表妹,別著涼了

穗禾心里清楚,那位嘉寧郡主從一開始就跟自家小姐不對付。

頭回見面就搶小姐看中的藥材,嘴里更是沒半句好話,句句帶刺地譏諷。今日撞見小姐,指不定又要生出什么事端來。

可云綺對此卻像是全然沒放在心上,只漫不經(jīng)心地抬了抬眼,隨意道:“沒什么?!?/p>

云綺其實并不討厭慕容婉瑤。

在她眼里,這世上沒有人是絕對的善,也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徹底的惡。

一個人的性情如何,背后藏著太多造就的緣由。如何行事,也都是基于自已的立場與利益。

慕容婉瑤心悅祈灼,可祈灼偏偏與自已一見傾心,她會嫉妒、會看自已不順眼,是人之常情。

安和長公主本是慕容婉瑤一人的母親,她從小獨占這份寵愛,如今突然冒出個自已,成了楚虞的義女,換作誰都難以接受。

所以,她能理解慕容婉瑤的種種舉動。

但理解歸理解,她該走的路、該爭的東西,半分也不會讓。

成為長公主的義女,能讓她在這世界更加站穩(wěn)腳跟、獲得倚仗,這是她想要的。

只要是她想要的東西,她就會不擇手段得到。

甚至,云綺其實連云汐玥也算不上討厭。

原主曾對云汐玥虐待欺凌了兩年,這是已經(jīng)發(fā)生、無法更改的事實,在這件事上,云汐玥是受害者。

雖說是原主種下的惡因,但說到底,也是因她前世被民間怨恨寫成話本,才催生了原主的存在和云汐玥被虐待的過往。

她本就是這一切最根源的“因”,那如今她穿到了這具身體里,自然要承接這份“果”。

所以,若是云汐玥愿意放下過往、與她和睦相處,她或許還會想著去補償她。

但云汐玥要怨恨她、陷害她、報復她,她也只覺得再正常不過。

她從來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想害她,盡可以來。那大家就比誰的手段更高明、誰的心思更縝密罷了。

若是技不如人,或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已的腳,那也只能自認倒霉,怨不得旁人。

云汐玥是這話本里受天道眷顧、本該一路順遂的主角,而自已,原是那個被刻意抹黑、最終落得尸骨無存的反派。

可既然她穿了過來,自然不會讓那既定的悲慘命運成真。天道不眷顧她,那她便會去把本會屬于云汐玥的機緣一一搶過來。

逆流而上,撕碎改寫原有的結(jié)局,這同樣是她的立場。

大家只是立場不同,沒什么善惡之分,也沒什么好辯解的,好愧疚的。

她要的從來都很簡單,無論身處哪個世界,她都會憑著自已的本事,站到權勢與自由的巔峰,活得比任何人都恣意風光。

不過,有件事她倒是還沒得出答案。

云汐玥今日不但提前出府,還在她之前見到了楚虞。

這可不像是巧合。

倒像是,她也得了某種指引。

-

樹下,穗禾看向云綺:“那小姐,咱們現(xiàn)在回侯府嗎?”

云綺抬手攏了攏衣袖,指尖觸到秋日帶著涼意的風,鼻尖縈繞著草木與香火混合的清新氣息,還帶著幾分枯葉的干燥。

她抬眼望去,青瓦上落著薄薄一層金紅楓屑,古木枝椏疏朗,將斜陽切成細碎的光斑灑落,這景致倒是讓人心曠神怡。

她神色懶散:“來都來了,這深秋的清寧寺倒的確雅致,晚些再走吧?!?/p>

另一邊,楚翊自清寧寺藏經(jīng)閣步出。

玄色錦袍裹著他挺拔頎長的身形,眉骨棱線冷冽,眼尾微垂時落著層淺淡陰影,高挺鼻梁下,周身沉斂氣場如寒潭,生人莫近。

明明是極出挑的五官,偏被眼底藏不住的沉靜與疏離裹著,添了幾分不敢直視的深沉俊朗。連午后深秋的斜陽落在肩頭,都似被染成更冷的光。

自榮貴妃小產(chǎn),便日日在寢殿郁結(jié)難舒。楚宣帝遣人來清寧寺,請了塵大師為榮貴妃誦經(jīng)祈福,還需燒制一樽平安琉璃盞。

如今盞器已備好,楚翊今日便是奉詔來取。

他指節(jié)扣著盛琉璃盞的錦盒,淡淡抬眸間,目光掠過殿前疏落枝椏,卻驟然頓住。

不遠處老槐樹下,立著抹纖細身影。

少女紗衫被風掀起,露出月白裙擺,垂落發(fā)梢沾著細碎楓紅,襯得側(cè)臉線條愈發(fā)柔緩。

她似在看枝頭殘存的黃葉,下頜微抬,陽光落在纖長睫羽上,連垂在身側(cè)的指尖,都泛著玉般瑩潤的光。

那抹月白嵌在深秋蕭索里,竟像捧揉碎的月光,清透又溫軟,讓周遭枯木殘葉,都成了襯她的底色。

身后的隨從隨著自家殿下,朝那抹月白身影看了片刻,認了出來:“殿下,這不是那天那位,在聚賢樓與太子殿下一同用膳的小姐嗎?”

他仍記得那日殿下撞見兩人同坐,面上雖未露半分異樣,只不動聲色立著,可向來對誰都疏淡的殿下,唯獨對這位小姐,似是多了旁人沒有的留意。

楚翊握著錦盒的指節(jié)微緊,轉(zhuǎn)瞬又松開。他神色依舊平靜,眼底卻莫名暗了暗,淡淡吩咐:“去閣內(nèi),把溫著的那壺熱茶取來?!?/p>

隨從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方才在閣內(nèi),殿下并未多喝茶,怎的此刻出來了,反倒要取茶?

可他不敢多問,只快步轉(zhuǎn)身往藏經(jīng)閣去。

不過片刻,隨從便端著茶壺回來,剛將茶遞到楚翊面前,卻見楚翊抬手接過,竟徑直將那半壺茶水,往自已手背上澆去。

“殿下!”

隨從驚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慌忙上前想攔,卻已遲了。

淺褐色的茶水順著楚翊骨節(jié)分明的手背滑落,原本冷白的皮膚瞬間泛起一片刺目的紅。

這茶雖非剛燒開的滾水,卻也算得上很燙,這般直接澆上去,怎會不將手背燙紅?

隨從惶恐道:“殿下,您這是做什么??!您是尊貴之軀,怎能這般隨意傷身!”

楚翊卻像全然感受不到疼,神色半點未變,只抬眼看向滿臉慌亂的隨從,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淡:“身上,帶帕子了嗎?!?/p>

隨從這才回過神,忙不迭從腰間暗袋摸出一方干凈的素色錦帕。

他貼身服侍四殿下,帕子、傷藥之類的物什向來備著。

他雙手將帕子奉上,看著楚翊垂眸,神色如常地將帕子裹在燙紅的手背上。

-

槐樹下,云綺已立了許久。

有些起風了。秋風卷著枯葉往領子里灌,她的手凍得發(fā)涼,連呼吸都帶著幾分寒意。

她剛要抬手攏一攏衣領,肩頭忽然覆上一片帶著重量的暖意——一件披風落了下來,將她整個裹住。觸感厚實,還帶著某種冷冽卻好聞的氣息。

她眸光微動,倏然回頭,撞進的卻是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那眼底像藏著化不開的墨,明明沒什么溫度,卻牢牢鎖著她,連她細微的瑟縮都沒放過。

楚翊修長的手仍搭在披風邊緣,沒挪開半分,語氣里裹著層拿捏得剛好的溫和,聽著真只像個疼惜自家表妹的表兄,淡淡道:“表妹,別著涼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