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蕪扶著姜姝寧走出書房,在游廊上正巧遇見姜瑤真。
姜瑤真眼帶譏誚,似笑非笑:“想不到向來溫婉端莊的姐姐,竟會設計陷害自己的堂兄,甚至連累四皇子殿下受罰。
可憐四皇子殿下,好不容易得到陛下青睞,卻因幫你做這等虧德之事,在陛下心中失了分量!
姐姐,你這般,算不算紅顏禍水?哦,不對,姐姐姿色平平,恐擔不起‘紅顏’二字,最多算個‘禍水’罷了!”
面對她的冷嘲熱諷,姜姝寧不予理會,由凌蕪攙扶著徑直離開。
凌蕪忿忿不平:“二小姐如此幸災樂禍,此事定然少不了她的推波助瀾!四皇子殿下若受陛下責罰,受益的可是她未來的夫君三皇子,她自然歡喜!”
姜姝寧心中也已猜出幾分。
看來,姜天賜被蕭凌川設計一事鬧到陛下面前,三皇子在其中怕是沒少出力。
不想相府之事,竟成了兩位皇子爭寵算計的工具。
如今她最憂心的,還是過繼之事。
若是姜天賜真成了相府繼承人,那才是真正的家門不幸!
也只有姜瑤真那樣的蠢人,才只顧著如何踩在她頭上,絲毫不顧相府的未來。
回到翠竹院,姜姝寧向凌蕪問道:“你先前行走江湖,可曾結(jié)識能幫我查探二哥在徐州之事的人?所需銀兩不必顧慮,我急需他嗜賭成性的證據(jù),好打消父親過繼他的念頭。”
凌蕪遲疑片刻,開口道:“大小姐,此事何不求助四皇子殿下……”
“他并非值得依靠之人,況且如今他也自身難保?!苯瓕幚渎暤?。
之前是她太過天真,竟向蕭凌川求助。
他可從來不是什么好人!
凌蕪心中暗嘆,若是四皇子殿下得知大小姐如此不信任他,定然十分難過。
猶豫片刻,她道:“奴婢盡力一試?!?/p>
她已經(jīng)偷偷決定,要將大小姐的燃眉之急告知殿下,請他盡快出手相助。
姜姝寧感激道:“多謝你,凌蕪?!?/p>
——
皇宮,景和宮內(nèi)。
七皇子望著蕭凌川傷痕累累的后背,無奈嘆息。
若非宗人府的人手下留情,這四十杖打下來,不死也殘。
“四哥,你這是何苦呢?此事明明可以做得天衣無縫,你卻偏偏留下破綻,如今可好,白白便宜了三哥。他現(xiàn)在與熙貴妃想必正偷著樂呢!”
蕭凌川趴在床榻上,面色蒼白,卻絲毫不損他的俊美。
他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淺笑:“這頓打我豈會白挨?自然有所圖謀。”
“什么圖謀?”七皇子眼珠滴溜溜一轉(zhuǎn),忽而恍然大悟,“你是想斷了姜姑娘的姻緣,讓其他皇子不敢娶她!四哥,你這招可真是狠辣!”
蕭凌川睨了他一眼:“獵場刺殺之事,父皇已對我心生疑慮,我是故意讓他尋到錯處,以減輕他對我的忌憚?!?/p>
獵場刺客招供,和盤托出刺殺過程,卻對箭上毒藥的來源一無所知。
皇帝由此懷疑,蕭凌川才是幕后主使,獵場刺殺不過是他自導自演的苦肉計。
“原來如此!你是想讓父皇以為你是個情種,從而降低對你的戒心。此計甚妙!”七皇子贊嘆道,“運籌帷幄之人,怎會在區(qū)區(qū)小事上露出馬腳?四哥,好一招將計就計!”
蕭凌川眸色晦暗:“至于壞了姜姑娘的姻緣……不過是順勢而為,并非我的本意?!?/p>
七皇子意味深長地笑道:“四哥,你這分明是一箭雙雕!如今父皇不再對你心存芥蒂,姜姑娘也無人敢娶,豈不兩全其美?”
“休要胡言!”蕭凌川低聲警告。
就在這時,凌風來了。
“殿下,凌蕪來信,姜姑娘想尋姜二少爺在徐州賭博的證據(jù),阻止姜丞相將他過繼?!?/p>
蕭凌川淡淡吩咐:“將我查到的證據(jù)匿名交給姜丞相?!?/p>
“是!”凌風領(lǐng)命而去。
七皇子蕭琪鈺不解:“四哥既已掌握姜天賜嗜賭的證據(jù),何必多此一舉設局陷害他?平白給了三哥告狀的機會?!?/p>
“我是故意的。”他頓了頓,意味深長道,“父皇不喜歡過于精明的兒子?!?/p>
越是鋒芒畢露,越容易招致猜忌。
有時候,藏拙也是一種智慧。
——
乾清宮內(nèi),皇帝品茗,漫不經(jīng)心地問站在一旁的大總管陳順:“老四的傷勢如何了?”
“已吩咐宗人府手下留情,四十杖下去雖皮開肉綻,卻未傷筋動骨,休養(yǎng)幾日便可痊愈?!标愴樄泶鸬?。
“送些上好的金瘡藥過去,他曾救駕有功,莫要留下病根?!?/p>
“是。” 陳順遲疑片刻,試探道,“陛下先前懷疑四皇子與南月勾結(jié),此事還需繼續(xù)追查嗎?”
皇帝冷笑一聲:“不必了。為個女人如此,可見他不過是個情種,不足為懼?!?/p>
大鄴歷代帝王皆是薄情寡性之人,沉溺兒女情長的皇子,又怎會有爭奪天下的野心?
他的這個兒子,不足為懼。
——
姜丞相得知女兒求助四皇子,設局陷害侄子,心中愧疚難當,便親自告知姜天賜欲立他為繼承人。
姜天賜得意洋洋,徑直前往西院炫耀。
見姜天澤正伏案讀書,便冷嘲熱諷道:“三弟不必再裝模作樣了!大伯已決定過繼我為嗣,你就算讀破萬卷書,也休想繼承相府!”
姜天澤抬眸,瀲滟鳳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恭喜二哥。只是天澤讀書并非為了繼承家業(yè),只是單純喜歡讀書。二哥若無事,還請回吧?!?/p>
“喜歡讀書?你一個女支子生的賤種,也想考取功名?癡心妄想!”姜天賜上前,輕佻地拍了拍姜天澤的臉,“你這般模樣,不如去南風館賣藝,還能賺些銀子!”
姜天澤勃然大怒,一拳揮出,正中姜天賜面門。
他自幼習武,最近又得師傅點撥,這一拳力道十足,打得姜天賜眼冒金星。
姜天賜捂著臉哀嚎,引來了姜三爺和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慌忙抱住盛怒的姜天澤,姜三爺則連連向姜天賜賠不是。
姜天賜不依不饒,惡狠狠地威脅道:“等我過繼到大伯名下,第一個就趕你們?nèi)砍鋈ィ∧銈兘o我等著!”
他一走,姜三爺便將怒火發(fā)泄到姜天澤身上。
他抄起一根粗大的棍子,狠狠砸在姜天澤后背上,邊打邊罵: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老子白養(yǎng)你這么多年,好不容易盼著你出息,能繼承相府,到頭來還是被天賜搶走了!老子養(yǎng)你還有什么用?!”
姜三夫人見狀,心疼兒子,哭得撕心裂肺,想要阻攔,卻被姜三爺一聲怒吼嚇得不敢動彈:“我養(yǎng)的兒子,打他幾下怎么了?你要是心疼,就給我?guī)е麧L!”
姜三夫人瞬間噤聲,只能以淚洗面,眼睜睜看著兒子挨打。
姜天澤緊咬著牙關(guān),臉色慘白,卻始終未吭一聲。
姜三爺打累了,扔下棍子,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
姜三夫人這才敢上前,顫抖著手撫摸著兒子傷痕累累的后背,哽咽道:“天澤,疼不疼?娘給你上藥……”
姜天澤抬起頭,望著母親憔悴的面容,慘白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苦澀:“娘……我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他為什么要拋棄我們?他可知道,這些年我們是怎么過來的?”
這一句錐心之問,如同尖刀般刺入姜三夫人的心臟,她捂住臉,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悲痛,哭得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