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很快便抵達了最近的醫(yī)館。
姜姝寧和姜天澤陪姜瑤真走入醫(yī)館,請大夫為她診治臉上的傷痕。
“大夫,我這臉……可會留下疤痕?”姜瑤真淚眼婆娑,憂心忡忡地問道。
大夫仔細端詳了她的傷口片刻,溫言安慰道:“姑娘莫要擔(dān)憂,傷口雖見血,卻并不深,老夫開些生肌祛疤的良藥,姑娘每日按時涂抹,不出幾日便可痊愈,不會留下任何痕跡?!?/p>
聞言,姜瑤真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但轉(zhuǎn)而又嚶嚶哭泣起來,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姜天澤冷眼旁觀,見她這副模樣,心中只覺好笑,出言譏諷道:“原來二姐姐也這般在意自己的容貌??!”
姜瑤真心中本就對姜天澤怨恨不已,此刻聽他這陰陽怪氣之語,更是怒火中燒:“三弟究竟想說什么?”
姜天澤緩緩逼近她,在她耳邊陰惻惻地說道:“二姐姐,我只是想送你一句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一股寒意瞬間從姜瑤真的腳底直竄頭頂,令她如墜冰窟。
姜天澤果然知道今日這群歹徒是她找來對付姜姝寧的!
該死!定是三嬸告訴他的!
這對母子身上明明流著南月人的血,卻不幫她,簡直可惡至極!
姜姝寧步出醫(yī)館,吩咐車夫老楊前去報官,自己則與姜夫人、姜天澤一同上了馬車等候姜瑤真。
姜夫人仍心有余悸:“今日多虧寧兒你隨身帶著袖弩,這才及時制止了那歹徒。若是真讓他傷了真兒的容貌,那可如何是好!”
姜天澤低聲道:“大姐姐還是太心慈手軟了?!?/p>
他心中暗道:若沒有用袖弩阻止那個混混就好了,讓姜瑤真徹底毀了容,那才叫真正的自作自受!
姜姝寧瞥了他一眼,隨即對姜夫人柔聲道:“母親,您且去看看瑤真吧,想來她此刻定然驚魂未定?!?/p>
“也好?!苯蛉藨?yīng)了一聲,便下了馬車,轉(zhuǎn)身進了醫(yī)館。
待姜夫人走后,姜姝寧轉(zhuǎn)頭看向姜天澤,正欲開口詢問,卻見他忽然將頭輕輕靠在了她的肩上,一副驚魂未定、楚楚可憐的模樣:“方才多虧了大姐姐,否則真不知該如何脫身?!?/p>
姜姝寧想起方才她射出袖弩之后,姜天澤對付那群歹徒時狠辣凌厲的身手,與此刻依偎在她肩頭的柔弱模樣判若兩人。
“三弟,你可是早就料到會有人對我不利,所以才故意喚瑤真為‘大姐姐’的?”
姜天澤聲音低柔,極具迷惑性:“大姐姐,我方才已經(jīng)說過,只是因為太過害怕,一時口誤罷了?!?/p>
“天澤?!苯瓕庉p輕將他的頭從肩上挪開,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的雙眼,神色認真,“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實話。今日之事,幕后主使之人,可是瑤真?”
姜瑤真方才那般急于滅口,讓她想不懷疑都難。
姜天澤與她對視片刻,終是緩緩地點了點頭:“是?!?/p>
“果然如此!”姜姝寧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怒火,繼續(xù)追問道:“你是如何知曉的?”
姜天澤并未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再一次將頭靠在了她的肩上。
這一次,他正對著她,如同擁抱一般,緊緊地貼著她。
少女的幽香縈繞在他鼻息間,他閉上眼睛,貪婪將這個氣息深深吸進肺腑里。
姜姝寧下意識地想要推開他,卻被他的聲音打斷:“大姐姐,這并不重要。你只需記住,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p>
姜姝寧聞言,心頭一震,隨即漾起一抹暖意。
不久前痛失兄長,她一度以為此生再無人庇佑,而如今,她竟從姜天澤身上感受到了彌足珍貴的手足之情。
“好,我不再追問了。”她柔聲道,“你我既是姐弟,你自然會護著我。”
姜天澤沒有說話,眼底卻暗流涌動。
他才不想當她的弟弟!
——
相府的西院花廳里,凌蕪猛地睜開雙眼,正對上姜三夫人那張笑盈盈的臉龐。
“三夫人?”凌蕪茫然又驚愕,“奴婢怎會在此?”
姜三夫人笑容可掬,語氣溫和:“凌蕪姑娘想是練武太過操勞,方才睡了過去。無妨,習(xí)武之人也需適當休憩,莫要累壞了身子?!?/p>
然而,這番看似關(guān)切的話語卻令凌蕪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自幼習(xí)武,即便再疲憊困倦,也時刻保持著警惕,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昏睡過去。
唯一的解釋便是——她被人下了迷 藥!
是了!定是眼前的南月毒師算計了她!
可她的目的是什么?
“大小姐!”一個可怕的念頭掠過心頭,凌蕪心顧不得禮數(shù),起身便朝翠竹院奔去,心臟在胸腔中劇烈地跳動著。
大小姐,您千萬不能有事??!
才到翠竹院門口,便與剛回來的姜姝寧迎面相遇。
“大小姐!”凌蕪激動地上前,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她,急切地問道:“您沒事吧?”
姜姝寧臉上還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凌蕪,方才我與母親、三弟他們一同外出采買年貨,險些遇險。幸而有三弟在,我和母親都安然無恙?!?/p>
她將今日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凌蕪,包括姜瑤真設(shè)計陷害她,卻陰差陽錯自食惡果,被歹徒劃傷了臉頰。
凌蕪聽得心驚肉跳,后怕不已。
沒想到,在她被南月毒師迷暈的這段時間里,大小姐竟然經(jīng)歷了如此驚險的變故。
若非姜天澤故意喚錯她們姐妹的稱呼,此刻被劃傷容貌的,便是大小姐了!
“大小姐,您今日定是受驚了,還是快些回房歇息吧?!绷枋徧嶙h道。
姜姝寧經(jīng)歷了這番驚心動魄的遭遇,的確是身心俱疲。
她回到房間,躺在床上,半闔著眼眸,低聲呢喃道:“才一日沒讓你陪在身邊,便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下次,無論如何都要你陪著……”
凌蕪知道,不是姜姝寧不讓她跟隨,而是有人故意支開了她!
她走出房間,對守在門外的夏蟬吩咐道:“我有些私事需要外出處理,若是大小姐問起,便說我京城的親戚有事,我前去幫忙了?!?/p>
夏蟬問道:“凌蕪姐姐,那你何時回來?”
“快則一兩個時辰,慢則……”凌蕪神色黯然,沒有將后半句話說出口。
慢則,一輩子都回不來了。
她是個孤女。
十二歲那年,父親慘遭當?shù)貝喊远臼帧?/p>
為了替父報仇,她將自己的命賣給四皇子,甘愿成為一名死士,只求能手刃仇敵。
四皇子信守承諾,不僅幫她找到殺父仇人,更當著她的面,將那惡徒千刀萬剮。
四皇子說得對,仇人臨死前的哀嚎,便是這世間最動聽的樂曲。
親眼目睹仇敵在自己面前痛苦地死去,凌蕪感受到了一種以暴制暴的快意。
她刻苦習(xí)武,日夜操練,終于在短短五年內(nèi)脫穎而出,成為一名技藝超群的暗衛(wèi)。
也因此,她被四皇子選中,安排在姜姝寧身邊,成為大小姐的貼身護衛(wèi)。
此次姜姝寧遇險,是她失職,給了南月毒師可乘之機。
身為死士,完不成任務(wù)便唯有死路一條,這是她無法逃脫的宿命。
她的主子四皇子,也并非仁慈之主。
此番她回宮,是復(fù)命,也是去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