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宮內(nèi)茶香氤氳,七皇子蕭琪鈺手執(zhí)茶盞,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四哥,這顧亦庭之事,你怎么看?他一介文弱書生,本就不愿西征,怎么會往匪巢里鉆,還被匪徒一劍穿心,當(dāng)場斃命?此事實在匪夷所思啊?!?/p>
蕭凌川端起茶杯,輕啜一口,神色淡然:“何止顧亦庭一事匪夷所思,若你仔細查探一番,便會發(fā)現(xiàn),三哥蕭修湛此番帶去西征的那支軍隊,傷亡寥寥無幾,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聽到這話,蕭琪鈺表情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不應(yīng)該啊,山匪都是亡命之徒,若三哥真去了他們的老巢進行剿殺,他們勢必會拼死反抗,殊死一搏!更何況,匪徒對藏身之地了如指掌,占據(jù)地利優(yōu)勢,這必定會是一場慘烈的惡戰(zhàn),三哥帶去的兵馬,絕不可能只有如此輕微的傷亡。除非……他們根本就沒真正交戰(zhàn)!”
蕭凌川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都是自己人,怎么可能打起來?不過演場戲給父皇和朝廷看罷了?!?/p>
蕭琪鈺目瞪口呆:“西榆山上的那群匪徒是三哥的人?他是土匪頭子?”
“若只是土匪頭子還好?!笔捔璐ㄐθ葜饾u褪去,桃花眸里晦暗不明,“可惜,藏匿在西榆山上的那些,根本就不是什么尋常的土匪,而是……西洲的士兵!”
蕭琪鈺臉色煞白:“此話當(dāng)真?三哥他竟然……通敵?!”
就在這時,凌風(fēng)來報:“殿下,姜姑娘求見!”
聽到這話,蕭凌川對蕭琪鈺道:“你嫂嫂來了,你先回避一下?!?/p>
蕭琪鈺有些不樂意:“為何?我也好久沒見嫂嫂了,很是想念她!”
上次梅花宴,他都沒跟嫂嫂說上話呢!
而且,他也饞嫂嫂做的糕點。
蕭凌川冷聲道:“你在這里太礙事!”
蕭琪鈺嘴角微抽:哥,你這眼里只有嫂嫂,是半點也沒我這個兄弟啊!
“好,我走!”他滿臉委屈地朝門口方向走去。
“慢著!”蕭凌川叫住了他。
他大喜:“四哥,你改變主意了?”
蕭凌川指了指后門:“走后門!”
蕭琪鈺:“……”
重色輕弟、冷酷無情的四哥!
蕭琪鈺走后,姜姝寧才被帶進景和宮里。
她款步上前,向蕭凌川盈盈一拜,還未等他開口,便直截了當(dāng)?shù)亻_口問道:“殿下,臣女斗膽一問,此次西征剿匪之事,您不主動請纓前往?”
蕭凌川看著她,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一般,反問道:“你真正想問的,是沒了前世那個替三皇子舍身擋刀的阿蒙,蕭修湛為何還能安然無恙,毫發(fā)無損地活著回來吧?”
“是!”姜姝寧并不打算隱瞞,坦白道,“阿蒙已經(jīng)被我買下,如今不在三皇子手中。既如此,今生便無人能替他擋下那致命一刀,可他依舊能全身而退,毫發(fā)無損地凱旋而歸。所以我大膽猜測,這其中定然與殿下您不主動請纓西征有關(guān)?!?/p>
他們都是重生的,以她對他的了解,只要是有利可圖,能博得功勞的事情,他向來都會不遺余力地爭搶。
前世的蕭修湛西征大捷,不僅得到了封號和封地,還贏得了無數(shù)朝臣以及百姓的認可和擁戴,可謂是名利雙收。
今生他卻放棄了這個唾手可得的立功機會。
難道,是有什么忌憚?
蕭凌川看著她神色緊繃的小臉,忽然懶洋洋地開口:“我餓了。”
“什么?”姜姝寧以為自己聽錯了。
誰會在嚴肅氛圍下說出如此不合時宜的話來?
“我說,我餓了?!彼粗?,如畫的眉眼間染上了笑意,“若你能喂飽我,我就為你解答迷津。”
姜姝寧:“……”
真是個討厭的家伙,變著法子占她便宜!
她皮肉不笑地開口:“殿下放心,只要你肯如實告知,別說喂飽你了,撐死你都沒問題!”
蕭凌川不怒反笑。
不知怎的,他愛煞了她這幅牙尖嘴利的模樣。
“那便做三菜一湯吧!姜姑娘,請吧!”
姜姝寧磨了磨牙,生生咽下心中的不滿,往景和宮后廚走去。
蕭凌川口味挑剔,前世他們還是夫妻時,很多菜肴她就都順著他的口味做。
時間一長,把他的嘴養(yǎng)得更刁了。
現(xiàn)在他總嫌棄宮里的廚子做的飯菜寡淡無味。
日日盼著她有求于他,好趁機讓她給自己做點吃的,打打牙祭。
蕭凌川悄無聲息地來到后廚,遠遠地望著她那道在灶臺前忙碌的纖細身影,臉上雖神色淡然如水,心中卻早已是波瀾起伏。
大多數(shù)世家貴女不愿圍著灶臺轉(zhuǎn),沾染上油煙之氣,她們寧愿將更多的時間和精力,花費在琴棋書畫等風(fēng)雅之事上。
她從前也與別的女子別無二致,可嫁給他為妻后,為了討他歡心,她甘愿放下身段,主動去學(xué)習(xí)烹飪飯菜的技巧。
剛成婚那會,他以為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對她動心。
可日子長了才知道,五臟六腑被熨帖妥當(dāng)?shù)淖涛队卸嗍嫣埂?/p>
他甚至開始嫉妒前世的自己,被她這般無條件地愛著。
而如今,那些曾經(jīng)習(xí)以為常、唾手可得的美好,如今只能通過交易才能得到了。
姜姝寧手腳麻利,不但一個時辰,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湯就做好了。
“殿下,請用!”
蕭凌川坐在桌前,遞給她一副碗筷:“一起。”
“不了,還請殿下盡快用完,早些將答案告知臣女!”她態(tài)度客氣又疏離。
“不必如此多禮,你且坐下,我們邊吃邊聊便是?!笔捔璐ㄕZ氣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持。
姜姝寧見他如此執(zhí)著,心中無奈,只得依言在他身旁落座,默默地端起碗筷,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
心頭卻不禁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怪異感覺。
前世他們還是夫妻時,她每日最盼望的時刻就是一同用膳。
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覺得蕭凌川是屬于自己的。
也不知那樣的日子,她是如何熬十年的。
蕭凌川見她神色有異,問:“你怎么了?”
“無事。殿下,如今您可以告知臣女答案了嗎?”姜姝寧斂去心中紛亂的思緒,不動聲色地將話題引回了正軌。
蕭凌川心口一滯。
他想好好喝她一起吃飯,而她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蕭修湛為何沒有死在西征剿匪的戰(zhàn)場之上。
今生,她心中除了復(fù)仇,怕是沒有多余位置給他了。
他強壓下心中的失落,緩緩開口:“我不去剿匪,是因為若是我去,必死無疑?!?/p>
姜姝寧看著他,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蕭修湛都不會死在剿匪之戰(zhàn)中,因為躲藏在西榆山上、殘害大鄴商賈百姓的,并非真正的匪徒,而是西洲士兵。”
蕭凌川一字一句道,“當(dāng)年蕭修湛的舅舅鎮(zhèn)國將軍鎮(zhèn)守西部邊疆時,就已經(jīng)跟西洲勾結(jié)。他們在西榆山上秘密豢養(yǎng)了一支精銳的軍隊,只是最近資金不足,所以才命士兵頻頻下山搶奪商賈和百姓的錢財,以解燃眉之急。
此次西征,蕭修湛不過是走個過場,做戲給人看罷了,他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從父皇手中騙取足夠多的錢財,繼續(xù)豢養(yǎng)他那支私藏的軍隊?!?/p>
姜姝寧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蕭修湛竟有如此強大又可怕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