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萬萬沒有料到,姜姝寧竟將那根暗藏玄機的金釵退回了蘇府。
看著姜姝寧那雙平靜如水的眸子,她心中猛地升起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測:姜姝寧早就洞悉了一切!
她故意踏入這局中,故意佩戴另一根相似的金釵,就是要誘使自己和三皇子妃一步步逼近,將所有的陰謀算計都攤開在眾人眼前,然后在最后關(guān)頭,以這致命一擊,把自己徹底釘死在罪人的恥辱柱上!
這個念頭如同一盆刺骨的冰水,從蘇婉的頭頂直澆而下,她四肢百骸都泛起一陣寒意。
姜姝寧不過一個十七歲少女,怎會擁有如此可怕的心機!
她竟能不動聲色地配合著她們,將這場戲演得滴水不漏,直至最后一刻才揭開真相,讓人無從辯駁!
麟閣宮殿內(nèi)的氣氛因蕭凌川的命令而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蘇婉那張慘白如紙的臉上,有鄙夷,有驚愕,也有幸災樂禍。
姜瑤真垂在身側(cè)的手指悄然收緊,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她同樣驚駭于姜姝寧的后手,但她反應(yīng)更快,腦中已在飛速盤算如何將自己從這場泥潭中摘得干干凈凈。
時間仿佛被拉得極長,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蘇婉心頭凌遲。
終于,凌風的身影如鬼魅般再次出現(xiàn)在殿門口,他手中托著一個錦盒,步履沉穩(wěn)地走到殿中,單膝跪地:“王爺,金釵已取回?!?/p>
吳嬤嬤上前接過錦盒,呈給太后。
太后冷聲命令:“讓御醫(yī)驗。”
御醫(yī)上前,接過那根與姜姝寧頭上別無二致的海棠金釵,只輕輕一旋,那看似渾然一體的釵柄果然應(yīng)聲而開,一小撮雪白的粉末從中斷口處傾倒而出。
御醫(yī)驗了毒,隨即肯定地稟告:“啟稟太后,王爺,此毒與張姑娘所中之毒,分毫不差!”
殿內(nèi)響起一片倒吸冷氣之聲。
蕭凌川的目光如利劍般射向蘇婉:“蘇府的下人也已確認,這根金釵是在生辰宴開始前便送回府上。也就是說,姜姑娘來參加生辰宴之時,根本沒機會接觸這根毒釵?!?/p>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千鈞重,砸得蘇婉搖搖欲墜。
“這根海棠金釵是蘇姑娘送給姜姑娘的,上面還帶著張姑娘傷口上的毒粉,蘇姑娘,你要如何解釋?”
蕭凌川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帶著幾分咄咄逼人的威壓。
蘇婉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她涕淚橫流,聲嘶力竭地尖叫:“不是我!不是我!張姑娘都說了,是姜姑娘刺她的!你們都聽見了!”
“假山后燈火昏暗,張姑娘驚慌之下會認錯人,也不足為奇。”蕭凌川看都未看她一眼,轉(zhuǎn)而對太后躬身道,“皇祖母,蘇姑娘心腸歹毒,手段陰狠,竟敢在三皇子妃的生辰宴上行刺朝臣家眷,還企圖栽贓嫁禍,罪不可赦!孫兒提議,將其重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五十大板!
蘇婉被嚇得魂飛魄散。
以她這嬌生慣養(yǎng)的身子,別說五十大板,便是二十大板也能要了她的命!
求生的本能讓她顧不得一切轉(zhuǎn)向一旁的姜瑤真,哭喊道:“三皇子妃!三皇子妃,你說句話啊!你快幫我說句話??!”
姜瑤真被她這般指名道姓,臉色微微一僵。
她看著蘇婉那狼狽不堪的模樣,心中最后一絲猶豫也蕩然無存。
這顆棋子已經(jīng)廢了,再不撇清關(guān)系,就要引火燒身了。
她當即換上一副痛心疾首的面孔,向前一步,故作為難地蹙起眉頭:“蘇姑娘,本宮實在不明白。張姑娘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對她下此毒手?”
這一句看似疑問,實則已是蓋棺定論。
蘇婉怔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姜瑤真。
姜瑤真臉上寫滿了恰到好處的困惑與惋惜,仿佛對此事毫不知情。
原來,她早就想好了退路。
如今張嫣中毒昏迷,姜瑤真反戈一擊,所有的罪證都指向蘇婉一人。
蘇婉的心徹底沉入了冰窖,她是真的慌了。
就在此時,一個焦急的聲音從殿外傳來:“太后娘娘開恩!王爺開恩??!”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蘇老爺連衣帽都來不及戴正,便一路小跑著沖進殿內(nèi),重重地跪在了太后與蕭凌川面前:“太后,王爺,小女年幼不懂事,因聽信坊間傳言,說……說五皇子殿下曾對姜姑娘心生愛慕,這才一時被嫉妒蒙了心,犯下滔天大錯??!求太后開恩,饒了她這一次吧!”
蕭凌川聞言,嘲諷一笑:“令愛已經(jīng)十八,姜姑娘才十七。蘇大人竟以她‘年幼不懂事’為由,想逃避罪責,簡直可笑至極!”
聽到這話,一直沉默不語的姜姝寧臉上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尷尬。
蕭凌川其實比誰都清楚,她這具十七歲的皮囊里,裝著的不是不諳世事的少女,而是曾在深宅里被蹉跎了十年的三十歲婦人。
所以在蘇婉使出這等拙劣計謀時,她非但不怕,甚至覺得有些可笑。
蘇老爺被噎得滿臉通紅,卻不敢反駁,只是一個勁地磕頭:“是草民教女無方!婉兒今日如此任性妄為,都是草民這個做父親的沒教好,草民愿將蘇家家業(yè)的一半充入國庫,以此為小女贖罪!”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蘇家乃是京城巨富,其家業(yè)一半,是何等驚人的財富!
太后原本冷硬的臉色,似乎也因蘇老爺這番愛女心切的泣血之言和驚天的價碼而有了一絲松動。
她沉默片刻,緩緩開口:“罷了,看在你一片舐犢情深的份上,哀家便允了。但蘇姑娘傷人在先,須得張姑娘醒來后同意不予追究,方可了結(jié)此事?!?/p>
蘇婉與蘇老爺聞言,緊繃的神情稍稍松懈。
然而,不待他們徹底松一口氣,一旁始終冷眼旁觀的五皇子蕭懷瑾卻驟然站出。
他朝太后恭敬一禮,語氣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皇祖母,蘇姑娘心性善妒,手段狠毒,今日之事更是駭人聽聞。孫兒……斷不愿與此等女子結(jié)為連理。懇請皇祖母為孫兒做主,準許孫兒與蘇氏退婚!”
這番話,宛如一記無形的重擊,狠狠摑在蘇婉臉上。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未婚夫,淚眼模糊:“五皇子殿下……你怎么能……怎么能如此落井下石?”
蕭懷瑾卻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給她,只是固執(zhí)地望著太后,重復道:“請皇祖母成全!”
他心里清楚,此舉多少有些過分。
但今日是一個名正言順解除婚約的絕佳時機,若是錯過了這個機會,只怕日后真要與她淪為一對怨偶,彼此厭憎。
方才他私下與她商討解除婚約之事時,她笑得狡黠而意味深長:“五皇子殿下當真以為一頭小鹿便能讓民女同意解除婚約?殿下未免太過天真了,民女要的何止是一頭小鹿,民女還要那五皇子妃的尊貴名分,以及五皇子殿下的……真心寵愛!”
蕭懷瑾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她戲耍了。
也是,一個出身商賈之家的女子,哪怕表面再如何單純,又怎可能為了一只寵物,就輕易放棄這唾手可得的婚約和榮華富貴?
既然她出爾反爾,言而無信,那便休怪他借此機會,果斷解除這個婚約!
太后見蕭懷瑾態(tài)度如此堅決,只能應(yīng)下:“既如此,那便依你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