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姝寧失憶了?”蕭凌川聲音里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錯愕。
他以為姜姝寧是想逃避他的糾纏,裝不認(rèn)識他,這幾日還故意不揭穿她,陪她玩這場貓鼠游戲。
沒想到,她是真的不認(rèn)得他了。
難怪。
難怪她看他的眼神,除了畏懼,更多的是茫然和疏離。
“千真萬確,是南月毒師母子說的。而且,屬下還知道,如今在衙門里的那位女醫(yī)便是王妃,她易容了,所以跟從前不一樣?!绷枋徏鼻械?,生怕王爺錯過和王妃相認(rèn)。
“本王知道?!笔捔璐聪蛄枋?,聲音沉了下去,那點錯愕瞬間被陰鷙取代,“你說南月母子還在這南朔城?”
“是!”凌蕪肯定地點頭,“他們以為我中了蠱毒,會把王妃帶出去,正在衙門外等著呢。他們還準(zhǔn)備利用手里的孩子威脅王爺,逼王爺交出王妃來!”
“不自量力!”蕭凌川冷嗤一聲,眉梢眼角是藏不住的譏諷,“拿著一個贗品,也敢來威脅本王!”
“他們不知道他們帶走的是假的小世子。”凌蕪想起那個在襁褓中啼哭不止的嬰兒,心頭莫名一軟,涌上一陣不忍,“王爺,屬下怕姜天澤會對那孩子不利。”
雖然不是王爺?shù)挠H生骨肉,那終究是個無辜的生命,她實在不忍心眼睜睜看著他被卷入這場風(fēng)波。
“不用擔(dān)心?!笔捔璐ǖ恼Z氣沒有絲毫波瀾,眼神冷得像深冬的寒潭,“他以為那是姝寧的骨肉,想來也不至于下死手。況且,”
他頓了頓,唇角扯出一個森然的弧度,“本王也不打算給他拿孩子威脅本王的機(jī)會!來人!”
話音剛落,門外候命的副將立刻推門而入,單膝跪地:“王爺請吩咐!”
“衙門外有一名年輕男子和一個年長婦人,你帶人將他們拿下!”蕭凌川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壓,“小心防著他們,他們會用毒!”
“是,王爺!”副將領(lǐng)命,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屋子里重新恢復(fù)了安靜,只剩下燭火偶爾爆開的噼啪聲。
副將離開后,凌蕪滿懷期待地問:“王爺,那……屬下可以去見王妃了嗎?”
她已經(jīng)太久太久沒有見到王妃了。
之前以為她死了,難過得哭了好幾天。
“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蕭凌川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
凌蕪眼里的光瞬間黯淡下去,她苦笑一下:“也是,王妃失憶了。她記不起我了,我這么冒冒失失地沖過去,怕是只會嚇到她,定是不愿意和我親近的。”
蕭凌川沉默不語,深邃如淵的眼眸中光影交錯,晦暗不明,令人無從揣測他心底的真實思緒。
姜姝寧失憶了。
這對他而言,并非是壞事。
他們今生之所以走到如今這番破碎境地,連破鏡重圓都成了奢望,皆是因為她心中始終忘不了前世他對她的傷害。
那些記憶宛如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橫亙在兩人之間,任憑他如何掙扎彌補,始終無法跨越半步。
如今,她將一切忘得干干凈凈。
她不再記得他曾是那個鐵石心腸的景王,是那個親手將她推入絕望深淵的夫君。
只要他溫柔以待,耐心相守,他完全可以重新走進(jìn)她的世界,讓她重新愛上他。
這一次,他絕不會讓任何隔閡與仇恨玷污他們的感情,他們的緣分,定能在今生開花結(jié)果。
想到這里,蕭凌川緊繃了一晚上的嘴角,終于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
一絲笑意從他唇邊蔓延開來,驅(qū)散了眉宇間的冷厲與陰沉。
那笑意并不溫暖,反而帶著一種志在必得的侵略性,卻讓他那張本就俊美無儔的臉,在搖曳的燭光下,愈發(fā)顯得驚心動魄,惹眼至極。
就好像一只蟄伏許久的猛獸,終于等到了獵物最脆弱無防備的一刻。
——
夜色如墨,副將帶著一隊精兵,腳步輕捷,悄無聲息地包抄過去。
他眼尖,一眼就瞧見了街角那對鬼鬼祟祟的身影——一個抱著襁褓的年輕男人,身邊跟著個年長的婦人,正焦急地四下張望。
不過是個身形瘦弱的少年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能有多大本事?
王爺也太過謹(jǐn)慎了。
副將心里不以為然,他打了個手勢,官兵們?nèi)缋撬苹⒌負(fù)淞松先?,眼看就要將二人拿下?/p>
就在此時,那原本看起來柔弱的婦人猛地直起身,袖中一抖,一捧五彩斑斕的粉末便如煙霧般炸開。
一股刺鼻的辛辣味直沖鼻腔,副將眼前瞬間一片模糊,淚水不受控制地狂涌而出。
周遭的官兵們更是狼狽,一個個捂著眼睛滿地打滾,咳嗽聲此起彼伏,陣型大亂。
“該死!”副將用力揉著刺痛的雙眼,視線在模糊與清晰之間掙扎,只能依稀看到那對母子趁亂鉆進(jìn)一條窄巷,眨眼便不見了蹤影。
功勞飛了,還折了人手,自己竟輕敵到如此地步!
副將心中懊悔得恨不能捶胸頓足。
他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衙門,一路上都在腹中打著草稿,該如何向王爺請罪。
可當(dāng)他走到回廊下,卻見蕭凌川徑直朝著姜女醫(yī)母子所在的廂房走去。
那背影挺拔,步履間卻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急切。
副將心里一個咯噔,連忙就要跟上去。
“站住?!币坏狼謇涞呐曌陨砗箜懫?。
他一回頭,只見凌蕪不知何時已悄然立于暗影之中,像一柄出了鞘的利劍,擋住了他的去路。
“王爺有私事要與姜女醫(yī)商議,你不得打擾。”凌蕪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副將一愣,上上下下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女人:“你是何人?我怎么從未見過你?”
“我是王爺栽培的暗衛(wèi),你自然沒見過?!绷枋徝娌桓纳?。
“原來是王爺身邊的暗衛(wèi),失敬失敬!”副將抱了抱拳,接著朝著那緊閉的房門努了努嘴,壓低了聲音,“暗衛(wèi)姑娘,你有所不知,那姜女醫(yī)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王爺身上的傷,八成就是她干的!咱們可不能讓王爺跟她單獨待著,萬一……”
“胡說。”凌蕪蹙眉打斷他,“王爺何等身手,姜女醫(yī)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傷到王爺?”
“千真萬確啊!”副將急得直跺腳,“就在不久前,王爺才和她獨處片刻,胸口就多了一道血口子,那血……那血都快把地給染紅了!哎呀,暗衛(wèi)姑娘,您就別攔著我了!我還要靠著王爺建功立業(yè)呢!王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么辦!”
他越說越覺得事態(tài)嚴(yán)重,王爺?shù)陌参4笥谔欤?/p>
也顧不上什么規(guī)矩了,一把推開凌蕪,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門前,不由分說地用力將房門“砰”地一聲推開。
門內(nèi)的景象,讓副將瞬間石化。
只見蕭凌川衣衫半敞地斜靠在椅子上,一副慵懶散漫的模樣,而立在他面前正在幫他包扎傷口的姜姝寧則雙頰緋紅,連耳根都燒得通紅,目光死死落在他的傷處,不敢移開半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旖旎的曖昧氣息。
聽到開門聲,蕭凌川緩緩地抬起頭。
他臉上的淺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沉的寒霜。
那雙深邃的眼眸,此刻猶如兩口不見底的寒潭,里面翻涌著毫不掩飾的陰鷙與殺意,死死地釘在門口的副將身上。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溫度驟降。
副將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只覺得后頸窩一陣陣發(fā)涼,冷汗順著脊背就流了下來。
他……好像……壞了王爺?shù)暮檬隆?/p>
完了,這回怕是真的離完蛋不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