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業(yè)想起來,許久之前,在河邊釣魚。
那根平平無奇的魚竿,讓他釣上來一個稀奇古怪的木匣子。
匣子里,就放著一張一模一樣的圖紙。
當(dāng)時他還以為,這是系統(tǒng)給自已的特殊奇遇。
他甚至還因為這筆意外寶藏興奮了好幾天。
可現(xiàn)在看來……
那張圖紙,分明就是爺爺手里的那一份。
李建業(yè)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涌上心頭。
自已竟然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把兩個爺爺藏著的寶貝給挖了出來的,還賣給系統(tǒng)換成了錢……
這叫什么事兒啊。
他拿著手里的圖紙,一時間哭笑不得。
本來還想著,等二爺爺睡著了,就把這張圖紙悄悄塞回去。
畢竟,他現(xiàn)在不缺錢,犯不著要長輩攢下的這點錢。
可現(xiàn)在……
還個屁啊。
東西都沒了,就剩一張廢紙,還回去不是存心給老爺子添堵嗎?
李建業(yè)無奈地嘆了口氣,動作輕柔地將圖紙重新疊好,塞進(jìn)了自已貼身的口袋里。
這玩意兒,只能爛在自已手里了。
他吹熄了煤油燈。
“噗?!?/p>
一縷青煙飄起,屋子里瞬間陷入了徹底的黑暗,只剩下窗外微弱的月光勾勒出物體的輪廓。
淡淡的煤油味在空氣中彌漫。
“咋樣,建業(yè)?”
黑暗中,李來安的聲音悠悠傳來。
“那圖畫得還清楚不?能找著地方吧?”
李建業(yè)躺回炕上,將被子拉高了一些,悶聲應(yīng)道。
“清楚,二爺爺,您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
李來安咂了咂嘴,似乎是陷入了回憶,聲音里帶著幾分感慨。
“當(dāng)年為了埋那箱子玩意兒,我跟你爺爺可是費(fèi)了老鼻子勁兒?!?/p>
“光是那塊壓在上面的大石頭,我倆就撬好半天,用了好多辦法才給它挪到地方?!?/p>
“那時候就想著,這東西得藏嚴(yán)實了,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能動……”
老爺子的聲音在安靜的屋子里回蕩,每一個字都敲在李建業(yè)的心上。
他只能含糊地應(yīng)著。
“嗯?!?/p>
“二爺爺,我知道了?!?/p>
“您老這份情,我李建業(yè)會記一輩子,以后您有啥事,盡管開口,我都去給您辦了?!?/p>
黑暗中沉默了片刻。
李來安發(fā)出一聲滿足的輕笑。
“我能有啥事?!?/p>
“二爺爺沒啥想要的,只要你……你們這些小輩能好好的活著,比啥都強(qiáng)?!?/p>
“睡吧,睡吧?!?/p>
“嗯。”
李建業(yè)閉上了眼睛。
屋子里徹底安靜下來,只剩下兩人平穩(wěn)悠長的呼吸聲。
……
翌日。
李建業(yè)起來后,簡單洗漱一番,飯桌上,依然是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吃飯。
李福生和李安生兄弟倆邊吃飯邊聊著廠里的事。
張喜云和劉香梅則小聲討論著布票和糧票還剩多少。
李友仁吃得慢條斯理,時不時會瞥一眼狼吞虎咽的李建業(yè),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
李建業(yè)睡餓了,啥也沒想,只管吃。
吃完飯,一家子都各自上班去了,屋子里一下子就清靜下來。
只剩下李建業(yè),還有無所事事的李友仁和李友亮兄弟倆。
李友仁擦了擦嘴,靠在椅子上,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李建業(yè)。
“建業(yè),你這次進(jìn)城,打算待幾天?。俊?/p>
“我們家地方小,可住不了太久?!?/p>
話里話外,都透著一股子趕人走的意思。
李建業(yè)剛想開口。
“嗡嗡嗡——”
院子外,一陣獨特的發(fā)動機(jī)轟鳴聲由遠(yuǎn)及近。
緊接著,一聲短促響亮的喇叭聲響起。
“嘀——”
李友仁聽到聲音抬了下眉毛。
“誰把車開到咱家門口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著門口走去。
院門外,一輛綠色的小吉普車穩(wěn)穩(wěn)停下,車身在晨光下泛著硬朗的光澤。
車門打開,一條修長的腿邁了出來。
趙雅從車上下來,她今天沒穿醫(yī)院的護(hù)士制服,而是穿了一件紫色的花哨小棉服,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利落的精神氣。
“趙雅,你咋來了?”
李友仁第一個迎了上去,臉上堆滿了殷勤的笑。
趙雅卻像是沒看見他一樣,目光直接越過他,投向了院子里。
她的視線在院中掃了一圈,然后朗聲喊道。
“李建業(yè)!”
李建業(yè)從屋里走了出來,看到門口的趙雅和那輛吉普車,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他有些意外。
“不是說讓人來接我嗎,咋親自來了?”
趙雅邁步走進(jìn)院子,徑直走到他面前。
“讓別人來我不放心。”
“行了,別耽誤時間了,趕緊跟我回家?!?/p>
“我爺爺在家等著你呢。”
這話一出,旁邊的李友仁徹底聽傻了。
他的笑容僵在臉上,眼睛瞪得溜圓,看看趙雅,又看看李建業(yè)。
趙雅……親自來接李建業(yè)?
還要接他去她家?
這怎么可能?
一股混雜著嫉妒與屈辱的火氣猛地沖上李友仁的頭頂。
他一伸手就拽住了李建業(yè)的胳膊。
“咋回事?”
李友仁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地質(zhì)問道。
“你昨晚都對趙雅做啥了?憑啥你能去她家?”
李建業(yè)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手臂輕輕一震。
一股巧勁瞬間將李友仁的手甩開。
然后沒有理會無理取鬧的李友仁,兩人朝著院門口的吉普車走去。
趙雅跟在他身后,拉開了后座的車門。
兩人一前一后,坐了進(jìn)去。
吉普車揚(yáng)起一陣塵土,綠色的車尾在巷子口拐了個彎,徹底消失不見。
院子門口,只剩下李友仁一個人站在原地。
晨光照在他的臉上,卻驅(qū)不散那股子陰沉。
他的拳頭攥得死緊,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
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憑什么?
一個鄉(xiāng)下來的泥腿子,憑什么能坐上趙雅的車?
憑什么能被趙雅親自接走?
還去她家?
李友仁的胸膛劇烈起伏,一股混雜著嫉妒與屈辱的火氣直沖天靈蓋。
他想起剛才趙雅看都沒看自已一眼的樣子。
想起李建業(yè)那副云淡風(fēng)輕的表情。
每一個畫面,都像是一根針,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狗東西……”
李友仁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眼神怨毒。
敢搶我的心上人!!
你給我等著。
我絕對不會讓你好過。
……
吉普車在縣城的土路上顛簸著。
車窗外的景象飛速倒退,從低矮的民房,逐漸變成了整齊的磚瓦房。
李建業(yè)靠在后座上,目光平靜地看著窗外。
車子又拐了幾個彎,最終在一處大院前停了下來。
青灰色的磚墻,朱紅色的木門,門口還蹲著兩個石獅子,雖然經(jīng)過風(fēng)雨侵蝕,但那股子威嚴(yán)勁兒還在。
李建業(yè)推門下車,抬頭打量了一下。
好家伙。
這院子可真夠氣派的。
“這是你家?”
他隨口問了一句。
趙雅從車上下來,搖了搖頭。
“不是?!?/p>
“這是我爺爺住的地方,我不住這兒?!?/p>
李建業(yè)一聽,不禁暗嘆牛逼!
大家都住房緊張的情況下,人家家里有爺爺專門住的大院,自已家里還有另外的住處。
沒想到趙誠表面上是一個采購員,背地里竟然還挺這么豪橫的家境。
看來他們一家子不是一般人啊。
能在縣城里住這種大院子,估計也是頂尖的那一撥了。
他沒多問。
別人的家事,沒必要打聽那么清楚。
自已就是來給人看病的。
兩人進(jìn)了院子。
青石板鋪就的地面干凈整潔,幾棵叫不上名字的老樹枝干虬結(jié),伸向天空。
這格局,比二爺爺家的房子可是寬敞了不止一星半點。
“跟我來?!?/p>
趙雅領(lǐng)著李建業(yè),穿過院子,朝著東邊走去。
最后在一間屋子前停下腳步。
她輕輕推開了房門。
屋子里光線較暗。
厚重的窗簾將自然光遮住了大半。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味,混雜著實木家具的氣息。
趙雅一進(jìn)門,便朝著屋里的一個身影喊道。
“爺爺,我來看你了。”
屋子深處,一個年近花甲的老爺子坐在寬大的實木沙發(fā)上。
他手里捧著一張報紙,翻動的聲音沙沙作響。
聽到趙雅的聲音,那翻動報紙的動作停了下來。
老人慢慢轉(zhuǎn)過頭。
他的臉上布滿了歲月刻下的溝壑,但一雙眼睛卻依舊清亮。
當(dāng)他看到趙雅時,那雙眼睛里瞬間溢滿了慈祥的笑意。
“哎呦,我的大孫女?!?/p>
趙雅快步走過去,撲進(jìn)老人的懷里,祖孫倆親昵地抱了一下。
老人寵溺地拍了拍她的背。
“你這丫頭,又跑我這兒來做什么?”
“是不是又闖什么禍了?”
趙雅從他懷里出來,不滿地噘起了嘴。
“爺爺,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老人呵呵笑了起來,聲音洪亮。
“好好好,是爺爺錯了?!?/p>
“那你告訴爺爺,你這著急忙慌地跑來,是有啥事???”
趙雅的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她轉(zhuǎn)過身,朝著門口的李建業(yè)招了招手。
“爺爺,我給您找來一個厲害的醫(yī)生?!?/p>
“他肯定能看好您的病?!?/p>
這話一出,老人臉上的笑容收斂了。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鏡,目光投向了進(jìn)來的李建業(yè)。
那道視線,鋒利得不像一個老人的眼睛。
其中沉淀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壓,仿佛是無數(shù)次在生死邊緣磨礪出的銳利。
李建業(yè)的心頭微微一凜。
這種眼神,他只看一眼,便能察覺到對方絕對是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老兵。
常人不能有這般氣勢。
不過他沒有躲閃,只是平靜地與老人對視。
屋子里的空氣似乎都沉重了幾分。
過了好一會兒,老人才緩緩收回了視線。
他轉(zhuǎn)頭看向趙雅,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
“這又是從哪兒找來的大夫?”
“以前來的那些,個個都吹噓自已有天大的本事,可一到我這兒就是兩眼一抓瞎,啥也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