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業(yè)遞過來的手帕干干凈凈,還帶著一股皂角的清香。
張瑞芳愣愣地接過來,捏在手里,手帕上仿佛還殘留著他身體的溫度,讓她那顆因為憤怒和羞辱而狂跳的心,莫名地安穩(wěn)了些許。
“為那號人生氣,回頭氣出病來,人家該拍手稱快了?!崩罱I(yè)的聲音不高,卻很沉穩(wěn),像一顆石子投進(jìn)亂糟糟的湖面,瞬間就撫平了波紋。
他嘴上說著不在意,心里卻已經(jīng)把這筆賬記下了。
楊彩鳳和張木匠,這兩個人就像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講道理是行不通的。
如果以后他們非要往上來湊,李建業(yè)也不介意讓他們知道知道,什么叫禍從口出。
不過眼下,還是先安撫好張瑞芳要緊。
“嫂子,別在門口站著了,外頭冷?!崩罱I(yè)側(cè)過身,讓開了門口的位置,“屋里正烙甜燒餅?zāi)?,進(jìn)來嘗嘗熱乎的?!?/p>
甜燒餅?
張瑞芳的注意力被這三個字吸引了過去。
一股濃郁的、香甜的麥子味道從屋里飄出來,霸道地鉆進(jìn)她的鼻孔。
這味兒太香了,是純粹的白面被烙烤后散發(fā)出的焦香,還混著絲絲縷縷的甜氣。
她家一年到頭也難得吃上一頓純白面的東西,更別提是做成香甜的燒餅了。
肚子里的饞蟲瞬間就被勾了起來,剛才那股子氣憤,好像都被這香味給沖淡了不少。
她跟著李建業(yè)走進(jìn)屋,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屋子中間的爐子燒得正旺,安娜和艾莎幾個女人正圍著一個大案板忙活,案板上放著一盤已經(jīng)烙好的燒餅,個個金黃油亮,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瑞芳嫂子來了。”安娜看見張瑞芳,溫柔地笑了笑,用夾子夾起一個還冒著熱氣的燒餅,放到盤子里遞了過來。
“瑞芳嫂子,快嘗嘗,建業(yè)特意弄來的白面和糖,可甜了。”
張瑞芳有些不好意思,但手卻很誠實地接了過來。
燒餅熱乎乎的,有點燙手。
她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輕輕咬了一小口。
外皮帶著點恰到好處的酥脆,內(nèi)里卻暄軟得不像話。
那股子甜味兒不膩,混著純粹的麥香,一下子就鉆進(jìn)了心里,把剛才那股子憋屈氣給沖散了大半。
真好吃!
她長這么大,就沒吃過這么好吃的燒餅。
不用配菜,光是這么干嚼,就已經(jīng)是天大的享受了。
她幾口就吃完了一個,臉上那緊繃的線條也徹底松弛下來,取而代代的是一種滿足感。
艾莎、王秀蘭她們也都笑呵呵地看著她,屋子里的氣氛溫暖又和睦,和供銷社里那污濁的空氣簡直是兩個世界。
吃完了燒餅,張瑞芳的心情平復(fù)下來,才有功夫打量屋里的情形。
這一看,她才發(fā)覺,屋里好像多了一個人。
是個很俊俏的姑娘,穿著一身干凈的藍(lán)布褂子,梳著兩條大辮子,皮膚白凈,身上有股子說不出的文靜氣質(zhì)。
這姑娘她好像在哪兒見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建業(yè),這位是?”張瑞芳忍不住好奇,小聲問了一句。
李建業(yè)給爐子里添了塊木頭,隨口應(yīng)道:
“哦,這是王秀媛,公社學(xué)堂的王老師?!?/p>
他又指了指王秀媛,介紹道:
“秀媛,這是瑞芳嫂子,都是鄰居?!?/p>
王秀媛沖著張瑞芳靦腆地笑了笑,帶著點中原口音,軟糯地喊了一聲:“瑞芳嫂子好?!?/p>
“王老師啊……”張瑞芳恍然大悟,她想起來了,之前去公社確實見過,只是沒說過話。
“王老師咋來你家了?”
“她一個人在公社那邊,無親無故的,過年冷冷清清,我就讓她過來跟艾莎她們作個伴,人多也熱鬧些?!崩罱I(yè)解釋得合情合理。
話是這么說,可張瑞芳心里卻不這么覺得。
她看著王秀媛那清秀的臉龐,再看看一旁的安娜、艾莎,還有已經(jīng)出落得亭亭玉立的王秀蘭和沈幼微,心里不禁暗暗咂舌。
李建業(yè)這屋里的女人,真是一個賽一個的漂亮,而且還不是那種空有樣貌的花瓶,個個都能干又和氣。
就說這新來的王老師,一看就是個有文化、知書達(dá)理的。
張瑞芳的心里五味雜陳,有對李建業(yè)的佩服,也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想起自從上次和柳寡婦一起合伙之后,她們倆就算是結(jié)成了“婦女聯(lián)盟”。
可現(xiàn)在看看,李建業(yè)家的隊伍是越來越壯大了,個個都是貌美如花,而她和柳寡婦的聯(lián)盟,卻顯得那么勢單力薄,滿打滿算,也就她們兩個人。
唉,這還上哪能有勝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