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對你了?到底誰先開口吵的?”林水生望著她,“還好意思說孩子的事,當(dāng)初要不是你出的主意,小五能不見?”
李秀蘭紅了眼眶。
“這能怪我嗎?我只是提了嘴,可沒說真要將孩子送出去,是你們將小五從我旁邊抱走的好不好?”
屋里,程氏聽到吵鬧聲,氣的直拍桌子。
“你們不要吵了行不行?有哪對夫妻是像你們這樣過日子的?再吵吵,這個家遲早要散?!?/p>
林水生扛起檐下的鋤頭往外走。
“散了也好,散了就沒人跟我吵了?!?/p>
李秀蘭望著他的背影,氣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邊哭邊捶地。
“那就散了,沒有我,我看你一個人怎么將這個家撐起來!”
然而,嘴上快活歸快活,她卻是不敢真離開家的,成了親的女人,日子再不好過也就這樣了。
聽見爹娘的吵鬧聲,因?yàn)椴幌胱砸驯徊埃依飵讉€大一些的孩子紛紛待在屋里不敢出來,即將五歲的耀祖扒在堂屋的門口,一臉害怕的望著林水生兩口子的方向。
眼看著天黑了,一家人吃了飯,便各自回了屋。
一想到白天發(fā)生的事,林光宗臉色就有些陰沉,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對待過,這件事對于他來說,可以說是莫大的恥辱。
“林寄明,林知夏,遲早有一天,我要讓你們生不如死!”
話音剛落,天空突然一聲驚雷,外面也下起了雨。
他不以為意,熄了燈,便上床睡覺去了。
迷迷糊糊的時候,只覺得一聲巨響,有什么東西砸在自已身上,又迷迷糊糊的昏睡過去。
……
次日一早,屋外熱鬧的緊。
知夏向來愛湊熱鬧,隱約聽見有人在說誰家的屋塌了,頓時也躺不住了,穿好衣服來到屋外。
“娘,誰家屋塌了?”
這會外面還在下毛毛雨,趙玉珍抱著平安站在檐下,朝著林家新屋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新屋咱們之前住的那間塌了,我們當(dāng)時一搬出來林光宗就住了進(jìn)去,昨夜暴風(fēng)雨,林光宗凌晨睡覺被砸,你阿奶大清早哭天搶地的,喊了不少人將他扒出來,還叫人去鎮(zhèn)上喊了大夫,大夫說他命大,不過全身多處骨折,至少得養(yǎng)上小半年,你阿奶心疼她的寶貝孫子,為了給他治傷,棺材本都掏出來了呢?!?/p>
慘是真慘,快活也是真快活。
知夏幸災(zāi)樂禍起來,“這報應(yīng)來的真是時候,原本我還想哪天晚上去悄摸摸戳一戳他的墻縫呢,沒想到自已就塌了,所以啊,人還是不能作惡多端,不然遲早會遭報應(yīng)?!?/p>
趙玉珍提醒她。
“正當(dāng)反擊可以,你可別學(xué)他去害人。”
知夏拍著胸脯保證。
“別的不說,娘還能不知道我的為人?我啥時候害過人?”
不管新屋那邊如何悲慘,大房該殺豬還殺豬。
二房出了這樣的事,今日鋪?zhàn)涌隙ㄊ菦]法開張了的,只林水生往鎮(zhèn)上跑了趟,代林光宗跟夫子告了長假。
林光宗昏迷的過程中,程氏一直坐在他床邊守著抹眼淚,寸步不離。
李秀蘭心里也清楚,婆母最看重她的光宗,念在她將棺材本都掏出來的份兒上,也沒攔著她去兒子床邊。
林水生待在家里也幫不上啥忙,想著與其跟李氏相看兩厭,保不齊啥時候又得吵起來,不如扛著鋤頭去田里干活。
家里最有前途的弟弟受傷,林喜鳳心里自然也不好過。
她今年十五,爹娘正商量著給她說一門親事呢,原本仗著弟弟的好前程,她應(yīng)該能說上一樁不錯的親事,眼下出了這樣的事,也不知道弟弟有沒有傷到腦子或者落下殘疾。
任何一樣,都能將他們一家人從天堂拽進(jìn)地獄。
如果真是這樣,她肯定不能坐以待斃。
哪怕跟小姑一樣,給富人家做妾,至少吃穿不愁,好過嫁到貧戶吃糠咽菜。
一家人沉浸在悲傷中,各有心思,而大房因?yàn)橐獨(dú)⒇i,幫忙的人多,大家有說有笑,一直熱熱鬧鬧的,隨著豬頭肉下鍋,肉香從老宅的院里飄散出來。
程氏聞著這味,心里越發(fā)的不是滋味。
她一巴掌捶在床沿上。
老大一家太沒良心,光宗出了這么大的事也不來看看,還在家里殺豬吃肉,這不擺明了幸災(zāi)樂禍?
有他這么當(dāng)大伯的嗎?
許是被這一巴掌的力道震到了傷口,床上的林光宗“嘶”了一聲,睜開了眼,只覺得自已的腦袋又痛又沉。
“阿奶?!?/p>
望著寶貝孫子鼻青臉腫,腦袋上、身上纏滿裹簾【1】的模樣,程氏一時間沒處下手,肉眼可見的心疼起來。
“阿奶的心肝喲,你咋就遭了這么大的罪?!?/p>
“阿奶。”林光宗只覺得自已這會整個人都動不了,一動就痛的像有什么東西在切割他骨頭似的,“我這是怎么了?”
程氏紅著眼眶,“昨夜暴雨,你住的屋塌了,阿奶費(fèi)了好大力氣才找人將你從屋底下扒出來,好在頂梁還撐在那兒沒散,不然后果不堪設(shè)想?!?/p>
林光宗有些詫異,去年那樣大的雪屋子都沒塌,怎么碰巧一場暴雨就塌了?
要說沒有人動手腳,他是不信的。
“阿奶,我覺得這事兒應(yīng)該不是暴雨的原因?!?/p>
程氏收起情緒,神情凝重起來。
“怎么說?”
“去年那么大的雪都沒壓垮這間屋,一場暴雨怎可能將屋下垮?”他眼底帶著恨意,“大房才出了趙田的事,當(dāng)晚我住的屋就塌了,這世上真有這么巧合的事?”
程氏聽了心里一驚,孫子向來聰慧,他分析的肯定沒錯。
“你的意思是,大房的人夜里對你的屋動了手腳?你夜里睡覺的時候可聽著什么動靜了?”
林光宗搖頭,“我昨日念了一天的書,夜里睡的沉,再加上暴雨,根本聽不到外面的動靜?!?/p>
“也是?!背淌线o了拳頭,眼里迸射兇光,“這事兒要真是大房做的,阿奶絕對饒不了他們!”
想到大孫子從昨夜到這會還沒進(jìn)食,她又滿臉慈愛的望著床上的林光宗。
“光宗先在床上躺一躺,阿奶去給你盛一碗稀粥來,咱們先墊墊肚子,明兒讓你爹從鎮(zhèn)上帶幾根大骨回來燉湯,給你補(bǔ)身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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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裹簾:古代裹傷口的帶,繃帶。
出處 《醫(yī)宗金鑒·正骨心法要旨·器具總論》:“裹簾,以白布爲(wèi)之,因患處不宜他器,只宜布纏,始爲(wèi)得法,故名裹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