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在茫茫夜色里不知疲倦地奔跑,終于在第三天清晨,伴隨著一聲悠長嘶啞的汽笛,緩緩駛?cè)肓耸〕蔷薮蟮?、彌漫著煤煙味兒的站臺。
巨大的穹頂下,人聲鼎沸,各地方言嗡嗡作響。
四人拖著疲憊的身體和沉重的行李,隨著洶涌的人流擠出車站。
火車站獨(dú)特的味道摻雜在東北的冷空氣猛地灌入肺里,讓李山河精神一振。
“黏苞米嘍,熱乎黏苞米嘍!”
“茶蛋,惹乎茶蛋…”
“老弟,住店不住,有攢勁的節(jié)目啊老弟!”
“道外道外,上車就走了啊,老弟去哪啊,大冷天的拖家?guī)Э诘纳夏娜グ?,哥送你,要你便宜點(diǎn)還不中嗎?”
李山河帶著幾人順著人流走出了火車站廣場,今天的天氣格外的冷,這種冷是一點(diǎn)風(fēng)都沒有的干冷,手放在外面沒一會就干的出現(xiàn)了白色的紋路。
走路,是不可能走路的,但是打車,也不能擱火車站門口打,開玩笑,運(yùn)氣不好遇上個(gè)黑心的司機(jī),直接帶著你省城一日游,到時(shí)候你把褲衩子都給他了還倒欠他二百。
這年頭,出租車司機(jī)這個(gè)職業(yè)是一個(gè)十分豪橫的職業(yè),說多錢就多錢,還出了名的團(tuán)結(jié),什么哄抬起步價(jià),上車之后再漲價(jià),那都常有的事兒,市里還好,一到街邊子,那你就來吧!
帶著幾人走出了好遠(yuǎn),李山河才伸手?jǐn)r了一輛車,招呼了司機(jī)師傅一聲目的地,就不再說話了。
這硬座給李山河坐的,人到了屁股還在火車上呢,鼻子也是半廢狀態(tài),不是受傷了,純純熏得。
就連話癆的彪子,此時(shí)都無精打采的,眼瞅著周圍的環(huán)境越來越熟悉,李山河也是強(qiáng)打起了精神。
出租車從魏爺家門口路過,李山河沒打算直接去魏爺家,現(xiàn)在時(shí)間還早的很,先回家把炕燒了,再出門洗個(gè)澡。
不管咋說也算是去拜年,得收拾立立正正的,要不實(shí)在是不像話。
東北東房子就有一樣不好,無論是冬夏,一旦沒了人氣,再想恢復(fù)就費(fèi)勁的很。
張寶蘭姐弟才離開了十了天,這房子里面現(xiàn)在像倉房似的,陰冷陰冷的,好在走的時(shí)候水缸里的水都淘出來了,不然缸都容易凍炸了。
將行李隨手放在地上,李山河和彪子就去院里抬了一土籃子煤塊,二人準(zhǔn)備東屋西屋的炕一起燒,屋里的熱乎氣還能上來的快點(diǎn)。
一切準(zhǔn)備完畢,張寶蘭這邊也帶著張躍進(jìn)將王淑芬給帶的一些吃食給放進(jìn)了倉房,又將老爺子給魏爺帶的年貨單獨(dú)放了出來。
一切準(zhǔn)備完畢,李山河大手一揮,下館子去!
這一道可給幾人柯勒壞了,除了煎餅就是盒飯,嘴里都快淡出鳥來了。
好在今天已經(jīng)是破五了,不少的小吃鋪都開門了,李山河伸手照著墻一指,“老板,給我炒一面墻!”
正在柜臺抽煙看報(bào)紙的老板放下了報(bào)紙,朝著李山河饒有興致的說道:“老弟,這墻炒的不好吃,太干吧,要不我給你扒下來你蘸醬吃得了,嘎嘎鮮靈?!?/p>
李山河面色一囧,“大哥,哪有你這么做生意的,老弟來捧場,你還跟我逗悶子。”
老板玩味一笑,“小老弟,不是你先跟我逗悶子的嗎,誰家好人剛過年下館子點(diǎn)一面墻的啊,我做的出來你吃得了嗎?”
“那你別管,不差錢!”李山河從兜里掏出兩張嶄新的票子拍在了柜臺上,大哥眼珠子都看直了,活這么多年了,就沒見過李山河這樣的客人。
大哥看李山河的模樣不像是在開玩笑,試探的問道:“老弟,真炒一墻啊,咱家菜碼大,你真吃不了?!?/p>
李山河心底冷笑一聲,菜碼大能有多大,今天我就給這位年輕的老板上一課!
“大哥你盡管招呼,吃不了我打包,你看著上就成!”
老板松了口氣,這么說才對勁兒嗎,剛一見幾人他還以為李山河是來砸場子的呢。
既然真是來吃飯的,那就是上帝。
轉(zhuǎn)瞬間老板掛上了親切的笑容,一溜煙的躥出了柜臺,朝著李山河等人招呼道:“老弟,這邊坐,稍等嗷,馬上走菜!”
“老蒯!老蒯!給老弟上壺茶水暖暖身子!”
“來了!”
沒一會,一個(gè)中年婦女帶著圍裙一手拿著茶壺,一手拿著玻璃杯就走了出來。
老板則是戴上了圍裙和帽子,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
喝著熱乎乎的茶水,李山河感覺整個(gè)人都通透了,沒一會,老板就端著第一道菜走了出來。
第一道菜是尖兒椒干豆腐,菜是好菜,可以說是色香味俱全,就是這菜碼,看的李山河嘴角直抽。
看到李山河的表情,老板好像是三伏天喝了一杯冰水一樣舒爽。
挑了挑眉,得意的說道:“我就說俺家菜碼大,你就非不信,這回好了,十五之前不用動菜刀了?!?/p>
這盤子,怎么形容呢,如果使用奶白的雪子比較,那么,最少是K起步。
相信這么生動形象的比喻,能讓廣大讀者直觀的認(rèn)識到這個(gè)盤子有多大。
接下來,巴掌大的茄盒,勇攀高峰的鍋包肉,堆成小山的大豐收,最后一道,用搪瓷盤子上的家常涼菜。
沒錯(cuò),就是那種放完暖壺,還能放一堆茶具的搪瓷盤子。
前面的還好說,這家常涼菜李山河是徹底繃不住了,仰著頭看著靠在柜臺上抽煙的老板。
“大哥,你這買賣掙錢嗎?”
老板被問得一愣,伸手撓了撓頭,“何出此言啊老弟?”
李山河指著桌上堆積如山的飯菜,“你這么干不賠?。俊?/p>
這句話一出,逗得老板哈哈大笑,“老弟,這就是咱家特色,不管好不好吃,咱得讓你吃飽?!?/p>
“做的不好,是咱手藝不行,咱回家練去!”
“這要是吃不飽,那就是心眼不行了,咱可不干那爛屁眼的事兒,老弟你先吃著,你嫂子煮碴條呢?!?/p>
“上車餃子下車面,碴條對付吃吧,尖椒肉鹵子,嘎嘎好吃?!?/p>
李山河嘆了口氣,今天又是被老板上課的一天,索性化悲憤為食欲論開腮幫子就開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