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一萬石,延齡他哪來這么大的膽子?!”
仁壽宮內(nèi),見到匆匆趕來的張鶴齡,并聽完其描述的自家胞弟所為后,張?zhí)笠嗍悄樕笞儭?/p>
些許錢糧的損失,于張?zhí)蠖运悴坏檬裁匆o事。
可就在今日,外朝那邊剛剛來信,言陛下為備災(zāi)救荒、賑濟那些極大概率會來到京師城下的流民,欲暫發(fā)百官薪俸兩月。
皇帝為何做出這個決定,張?zhí)蟛恢?。但她卻清楚的知道:在皇帝想囤糧食的時候,自家老弟也去囤糧,這意味著什么...
說句不好聽的話,這特么就是在跟皇帝搶飯碗,給皇帝上眼藥?。?/p>
還是那種,絲毫不加掩飾地、簡單粗暴地在皇帝面前蹦蹦跳跳...
念及于此,張?zhí)蠛苁枪麛啵?/p>
“鶴齡,你出宮后,親自操辦。務(wù)必給我把延齡那囤的糧食都賣掉!虧錢也賣!這些糧食,留不得!”
“可是宮內(nèi)有變?阿姐,延齡那邊...我怕是說不動他。而且,他這次的舉動看似大膽,可在來宮里的路上,臣弟看過他府上的賬?!?/p>
“購糧成本并不算高,至多也才花到六錢,其多半都是五錢多進的。囤這一萬石糧,不過五千八百多兩。就是加上塌房的租金,慢慢賣肯定有得賺!”
在張延齡那,喝罵不止的張鶴齡到頭來還是心疼弟弟。額,亦或許是心疼錢?
“賺賺賺...你們兄弟兩個,真是掉錢眼里了!這回陛下就連陽山王、惠安王的封賞都停了,天天為那點糧食恨不得愁白了頭?!?/p>
“若是被那錦衣衛(wèi)知道你們在背后囤糧,到時...”
“?。糠赓p停了?”
百官停俸,張鶴齡無感。
除了覺得這事如今根本不辦到以外,在張鶴齡看來:官員們停不停俸,和他這種皇室宗親有什么關(guān)系?
可當(dāng)聽說,就連正兒八經(jīng)的朱家子孫,兩位郡王的封藩一事都停了。張鶴齡才真正感覺到好似有塊板子,要落到自己頭上了。
“停了,百官停俸的事被外朝駁了。但這宗室的事,他們可不想摻和...于禮部來說,停了封藩,他們還能落個清閑?!?/p>
與張鶴齡的感受極其雷同,身為嘉靖帝事實上的皇伯母。對郡王封賞暫停一事,張?zhí)笫浅钟蟹磳σ庖姷摹?/p>
原因也不外乎是兔死狐悲...
想想就連他朱家直系子孫都能被停封,那他這種外戚,還是隔著代的外戚,豈能有什么好日子過?
聯(lián)系到這兩年的大禮議,張?zhí)蟾菓岩桑@會不會是嘉靖帝的一次試探?
先用“停封”試探宗室態(tài)度,如果宗室妥協(xié),下一次再升級到“降爵”,直至“除爵”?!
但麻煩的是,此時的宗人府,莫說是她這個太后。便是明皇嫡系,都很難說上話。
開國時,還由親王主持的宗人府,現(xiàn)如今早已成了禮部的附庸。
不僅很少專門設(shè)立官職,就連宗人府正常履行職能,如記錄皇室成員的婚葬嫁娶、如操辦冊封典儀等等,沒有禮部官吏的配合,宗人府根本就做不了事。
可以說,除了記錄皇室成員信息外,如今的宗人府早已名存實亡。
而她張?zhí)蠛屯獬年P(guān)系,又遠(yuǎn)沒有外人見到的那般和睦。甚至由于自己那兩個成天惹是生非的弟弟,外朝對張?zhí)蟛粷M的人,更是大有人在。
在這種局面下,除了暗搓搓地吐槽幾句禮部,張?zhí)笏茏龅茫仓挥斜M力管束好自家兩個胞弟。
爭取做到,我沒辦法主動干預(yù)事態(tài)的發(fā)展,但盡力保證事態(tài)不向不利于自己的局面傾斜。
能在后宮這種環(huán)境里,常年屹立不倒...
張?zhí)蟮闹巧?、審時度勢的能力絕對是在線的。
但可惜的是,她是在線了,可有人就不一定了。
待到張鶴齡答應(yīng)了張?zhí)螅f立馬就去弟弟張延齡府上,督促他將糧食盡數(shù)發(fā)賣后。
來到張延齡府上的張鶴齡,才將張?zhí)蟮囊庖娬f完,就聽得張延齡不服地大叫:
“憑什么?!哥...那可是一萬石糧啊,每月光是倉儲就得耗費百兩。貿(mào)然拋售,我...”
“你不行就把糧轉(zhuǎn)移到河間府去賣?如此可好?”
張鶴齡頭疼地揉著眼角,他又何嘗不心疼這虧損的錢糧呢?
要知道,如今抵達京師的糧,早都破了石米六錢五分,而他弟弟的收購價卻多半都在五錢多。
就是用屁股想也知道:張延齡絕對是早在一兩個月前,就開始下手囤糧了。
時至如今,不提購糧所費,僅是倉儲一事,最少都花去了兩百多兩銀子。而京中,有實力一口吃下一萬石糧的人,也都不是傻子。
只要看到他張家突然拋售,就必然知道張家有難。
在買家有限的情況下,原本的賣方市場將驟然轉(zhuǎn)變?yōu)橘I方市場。而他張家,就只能像那案板上的魚,任人宰割,隨意壓價。
“哥,你看我像傻子嗎?就連京中,我都備了糧,老家那邊,我只會備的更多!”
張延齡拂袖起身,抬頭看向廳外的晚霞:“河間府興濟縣、東光縣、南皮縣,乃至滄州府的各倉各廒如今都堆滿了糧食...”
“但若你入內(nèi)細(xì)瞧,便能看到那糧袋上的張氏印戳...”
“你?!”
張鶴齡這下是真坐不住了。
他不怕河間府,不怕滄州的那些地方官如何。
能把官倉拿出來,給張延齡囤糧用。要么是自家弟弟已經(jīng)喂飽了這群人,大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要么就是他們畏懼張家的勢力,不敢拒絕。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張鶴齡都不害怕河間府那邊爆雷??珊娱g府的雷,誰說一定會在河間府炸響呢?!
“你怎得如此膽大包天,這么多錢糧的動支,為何不提前言語一聲?”
“為何要提前說?等我賺錢了,又不會少你一分一毫?!?/p>
“這是賺錢的事嗎?河間府距京不過三百五十里,那些泥腿子但凡有個風(fēng)吹草動,就喜歡往京師跑。而今的京師又...”
張鶴齡的話不用說完,張延齡便猜到了他的意思。
無外乎是,此時的京中,有個和他張延齡不對付,甚至還有點私怨的李斌呢!
若是那些河間府的流民,被李斌給截獲了,這鐵定又是一樁麻煩事。畢竟,李斌的背后還站著一個秦金呢...
有私怨加有根腳,這兩者一旦結(jié)合。就意味著李斌會成為一顆茅坑里的石頭,主打一個又臭又硬、軟硬不吃。
你來硬的,人不怕;你來軟的,人家:
嘿嘿~
栽我手里了,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