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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0章 你那閨女也不是省油的燈

凌州的天災(zāi)人禍如火如荼,八百里加急的奏報雪片般飛入皇城。

戶部值房的紅木案桌上散落著拆開的火漆急函,朱筆批紅的調(diào)糧文書當(dāng)夜發(fā)出。漕運(yùn)碼頭的官糧在火把映照下裝入麻袋,押糧兵卒呵出的白氣凝在眉睫結(jié)成了霜。

唐楚煜滿面疲憊,已三日沒歸過家。

昭武帝連夜傳太醫(yī)院申院使入宮后,整個太醫(yī)院就開始沒日沒夜忙碌起來。

藥童們跌跌撞撞往馬車上捆扎艾草與藥箱,報名愿意前往鐵馬城坐鎮(zhèn)的太醫(yī)爭先恐后。

其中康塵硯和西月兩口子尤其積極。

“我們在鐵馬城待過,那里我們熟悉?!?/p>

“我們跟公主熟,行事方便。”

最終,兩口子帶隊連夜出發(fā)鐵馬城。

西月激動得飯都多吃了幾碗,滿面紅光,“夫君,我很快就能見到我們家夫人了?!?/p>

“我們夫人如今是最需要我在身邊的時候……”

“夫君,你不知道我在京城度日如年?!?/p>

康塵硯抬眸看著夫人沒說話。心酸啊,夫人跟他在一起度日如年可還行……

兵部的銅壺滴漏才過三更,第二波急報到,兩位三品守備將軍下獄的奏報正攤在兵部尚書的案頭。

罪名觸目驚心。

這是兵部的恥辱,更是兵部尚書的恥辱。

潘意志和姜忠信都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屬下,曾讓他引以為傲。

就這么,下獄了!

他甚至覺得里面是否有什么誤會,可文書上白紙黑字,罪狀分明,事實清楚,證據(jù)確鑿。

“海晏公主之印”的朱紅鈐記赫然在目,容不得半點(diǎn)置疑。

反倒是一封家書姍姍來遲。從珙城最先發(fā)出,走的尋常馬驛,貼著三錢銀子的“?!弊只鹌?,混在商賈文牘堆里慢悠悠晃了大半月,最后才到了齊公公手里。

那日,齊公公正在修剪御花園的梅枝。

剪刀“哐當(dāng)”落地,驚落一樹梅花,“白發(fā)那個?就是走路都喘的卓大人?”

啊,天塌了呀!他抓著信箋的手直發(fā)抖,“我閨女如花似玉的年紀(jì)……”

肯定是被那該死的小舟子傷透了心,隨便找個人就嫁了!

他恨小舟子!

齊公公一陣風(fēng)裹進(jìn)慶壽宮,嗷的一嗓子,把蕭允德嚇一跳。

他從地上爬起來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走過來走過去,“我閨女怎可嫁個將死之人,不行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我不同意!絕不同意!”

蕭允德忙制止他,“佑恩,你停,別在我跟前轉(zhuǎn)悠,轉(zhuǎn)得我發(fā)暈?!?/p>

齊公公苦著臉,“老奴才要發(fā)暈啊太上皇!您想想辦法,我閨女大好的人生……”

“你要相信我閨女,她絕不可能讓你閨女跳火坑。”蕭允德拍拍齊公公的肩膀,“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吧,北茴若真能嫁給卓大人,也算是造化?!?/p>

人家卓大人是百年難遇的人才,又是京城曾經(jīng)最年輕的家主,還是太醫(yī)院最有前途的。

齊公公嘟囔,極為不滿,“上次您勸我同意小舟子的時候,也是這么吹得油爆爆。結(jié)果呢?”

蕭允德恨其不爭,“我哪知道小舟子臨門一腳踢偏了呢?他腦子被門夾了?!?/p>

主仆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一起態(tài)度鮮明地把正在梁國出任務(wù)的韋行舟好一頓罵,才算解了一丟丟心頭恨。

齊公公靜下心來,思來想去,“北茴為何忽然要嫁卓大人呢?肯定是卓大人先提出來的?!?/p>

為什么卓大人會提出來娶北茴呢?

他沉了沉眉眼,冷笑一聲,“哼!這廝要死了,想成親給家里一個交代,最好是留個一兒半女,也算他對卓家的貢獻(xiàn)了?!?/p>

他在宮里早就歷練成精,哪有看不透卓祺然心思的。隔著千里,都能一摸一個準(zhǔn)。

心里不由啐罵,這狗東西!主意倒打得好,禍害他閨女算怎么回事?

蕭允德安撫齊公公,“你那閨女也不是省油的燈。她離不得我閨女,但想要個一兒半女傍身,估計打的是這主意。去父,留子,兩全其美?!?/p>

齊公公不樂意北茴被人說得這般無情,哪怕這個人是太上皇也不行。于是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悠悠道,“別這么說我閨女嘛,哪個女子不希望有個好歸宿?”

蕭允德縱著齊公公,仍舊以安撫為主,“放心吧,我閨女不會讓你閨女吃虧的。卓大人也死不了,北茴不虧。”

主仆二人這日傍晚去了少主府。

蕭允德已有七八日沒見到唐楚君,想念得緊。政務(wù)繁忙,他這個太上皇絲毫不輕松。

當(dāng)然,昭武帝如今更是忙得腳不沾地。這讓蕭允德略略欣慰。

“怎的又清減了?”唐楚君見他第一眼便這般問。

蕭允德低笑時喉結(jié)微動,“君兒,你每次見我都是這句。你是在質(zhì)疑佑恩沒把我照顧好嘛。佑恩——”他故意拖長聲調(diào)看向齊公公,“看來我的膳食單子該交予楚君過目了?!?/p>

齊公公忙不迭行禮,拂塵在肘間晃出個圓融的弧度,“太上皇后明鑒,老奴日日盯著膳房,連茯苓糕的糖霜都不敢多撒半錢。”

“齊公公!”唐楚君耳尖霎時紅透,“納采禮都未過,這般稱呼是要折煞我么?”

“禮部連妝奩匣子的螺鈿紋樣都擬好了,這是板上釘釘?shù)挠H事?!饼R公公偷瞄主子神色,深得主子的心。

他長紅,得圣心,是有原因的。

蕭允德點(diǎn)頭,“若是成不了親,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死……”

“呸!”

“呸呸!”

唐楚君繡鞋上的珍珠差點(diǎn)踩落,齊公公的拂塵險些甩飛。兩人齊聲“呸”掉這瞎話。

“你也快呸!”唐楚君嗔怒地拍蕭允德,“這么大個人了,怎的還口無遮攔?你若……哼,我也不活。”

蕭允德立刻正色,與齊公公一道對著青天連“呸”三聲。見她仍絞著帕子,恨不能即刻將人揉進(jìn)懷里——可惜龍鳳喜燭尚未點(diǎn)燃,終究要守著禮數(shù)。

“我瞧著鰣魚湯應(yīng)該燉好了……”唐楚君突然旋身往小廚房去,石榴裙掃過門檻像朵逃走的云。

她確實覺得蕭允德瘦了,趕忙去張羅膳食,要給他補(bǔ)補(bǔ)身。

蕭允德今日來有要事相告,得徐徐說之,是以全程聽話地吃了所有唐楚君為他親手布下的膳食。

末了,他感慨萬分,“我記得那年想混你一口飯吃,著實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