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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誅心言殺


大軍進府,一地雞飛狗跳!一個個討逆軍將士如狼似虎,蜂擁而入。沒一會兒功夫,整座司徒府中,已經(jīng)滿是殺氣騰騰的討逆軍將士。無論內(nèi)室屋舍,還是外面的亭臺水榭,比比皆是。一間格外寬敞的客室之中,陸遠與司徒王允相對而坐。一個大馬金刀,姿態(tài)肆意,一個半跪半坐,一派貴族士大夫的從容風(fēng)范。王允面容精瘦,精神朗朗,舉手抬足之間,看似極為和善。兩人飲茶寒暄,很是和睦,好像親朋老友再會!“將軍,說了這么久,老夫還不知將軍來歷……”王允聽著屋外動靜,不禁眼皮亂跳,訕訕笑道:“老夫一直深居簡出,不知外界變故,只知天下英雄并起,要合力誅殺國賊,卻不知具體都有何人!將軍來歷,著實難猜!”
他心中惴惴,這支大軍風(fēng)風(fēng)火火,不請自來,到底怎么回事?尤其是這個少年將軍,一路龍行虎步,竟然直接進了他的客室!可惜自己知道今日要商議遷都之事,擔(dān)心引火燒身,一直在家中裝病。剛剛才得到消息,楊彪黃琬等人果然不識時務(wù),都已經(jīng)被免職還鄉(xiāng)!他正在竊喜,自己以后就是百官之首,卻突然趕上京中大亂,董卓轉(zhuǎn)眼間已被驅(qū)逐。這個驚天消息他還沒來及消化,這支大軍就已入府,飛來橫禍,卻不知對方來歷!“王司徒不必擔(dān)心,我軍只是暫時扎營!”
陸遠樂呵呵道:“這偌大的京城,已經(jīng)是一片戰(zhàn)火,只有王司徒府中,既不被西涼軍侵擾,又沒有京城禁軍為難,可見王司徒為人,左右逢源,頗有手段!”
他看著眼前格外寬敞的客室,就知道王允在董卓手下混得不錯。雖然簡單質(zhì)樸,但卻頗為大氣,足以容納數(shù)百人同時宴飲!“將軍說笑了,朝堂如此,老夫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王允沉聲感慨:“董卓橫行,霍亂朝綱,老夫一時隱忍,只是為了留得有用之身,徐徐圖謀,否則這朝堂百官,誰人可對付董卓!”
他聽著對方只是暫時扎營,這才心中稍安。經(jīng)過董卓之事,他已經(jīng)明白,自己手中的三公官印,在這些手握兵權(quán)的大將面前,毫無作用!這才在此虛與委蛇,畢竟這是他的專長,連董卓都能應(yīng)付過去!“王司徒高義,令人佩服!”
陸遠笑容滿面:“王司徒出身太原王氏,門楣顯赫,卻能忍辱負重,為了朝廷隱忍,堪比昔日韓信之壯舉!”
他也是進了府中才知道王允背景,太原王氏。正是那個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王氏!“老夫出身,不值一提!”
王允榮光滿面:“朝廷百官,個個身家顯赫,否則何以得地方舉薦為官?就像將軍來歷,雖然老夫猜不透,但也知道必然不凡!”
對方知道他的出身,讓他心中不禁多了幾分底氣。同時再次出言試探,這個反客為主的少年將軍,到底是何人!“王司徒不必試探,在下只是心有疑惑,想向司徒請教!”
陸遠傾了傾身子,眸子微瞇:“董卓初來,城門校尉陸紆恪守本職,不肯讓外臣帶兵進京,率軍與西涼鐵騎拼死鏖戰(zhàn)!王司徒為何令金吾衛(wèi)與北軍聯(lián)手董卓,將城衛(wèi)軍剿殺殆盡!”
這是陸遜的家仇,同樣是他陸家大恨!他叔祖父陸紆錚錚鐵骨,一門勇烈,結(jié)果卻換來舉族被滅的下場!如果以他從前作風(fēng),一刀殺了王允最是痛快,但他心中憤懣難平。此次他不只要殺人,還要誅心!“這是大將軍何進,招董卓進京平叛的舊事!”
王允感慨道:“當(dāng)時急需大軍進京,可惜城門校尉陸紆卻死守祖訓(xùn),不讓外臣帶兵進京!情況危急,老夫豈能讓陸紆這等頑固,壞了朝廷大計!只是沒想到還有董卓的變故!”
他雖然嘴硬,將事情都推到了何進身上,心中卻難免后悔。現(xiàn)在看來,陸紆死守祖訓(xùn)沒錯,放董卓進京,的確是一個昏招!要是都能不讓外臣率軍進京,他這偌大司徒府,怎么會讓這支大軍霸占?“陳年舊事,王司徒不必感慨!”
陸遠眸中的寒光一閃而過,樂呵呵道:“雖然董卓進京,霍亂朝綱,但王司徒卻能與董卓虛與委蛇,自此平步青云,坐擁這偌大府邸,豈不正是因禍得福?”
他笑容真誠,好似的確替王允欣喜。“將軍何出此言,老夫思及董卓禍?zhǔn)拢棵恳詼I洗面!”
王允一臉沉重:“老夫雖與董卓虛與委蛇,但也未曾向袁隗那般,親手將少帝交給董卓!反而始終謀劃除掉此賊,之前安排越騎校尉伍孚,驍騎校尉曹操出手,可惜兩人不堪大用!”
他唏噓感慨,情真意切。只是陸遠的話卻觸及了他的傷痛,別人不知道他的謀劃,只當(dāng)他一心奉承董卓。本來謀劃成功,他還能洗清身上污點,可惜現(xiàn)在董卓被驅(qū)逐了。那他頭頂這個奴顏媚骨的大黑鍋,怎么摘掉?“荊軻刺秦,縱死猶聞俠骨香!”
陸遠輕嘆一聲:“王司徒,伍孚為國捐軀,曹操為國逃亡,給他們留絲英名吧!畢竟都是敢于當(dāng)面行刺的,不像王司徒這般在背后以淚洗臉,終日哭泣,卻也未曾哭死董卓!”
他聽著王允對伍孚評價,一句不堪大用,不禁有些心寒。顯然在王允心中,這些人只是工具,縱然為刺殺董卓身死,也無需絲毫動容。因此言語間,也開始咄咄逼人!“將軍,老夫以淚洗面只是姿態(tài),卻也另有后手!”
王允微微動怒,硬邦邦道:“老夫已有計劃,不出三年,必能除掉董卓!老夫知道,將軍行伍殺伐,不屑于老夫這般背后手段,可老夫如果暴露,還有誰能與董卓暗中對抗!”
他確認了面前人還能講理,不像董卓那般揮手殺人。當(dāng)即恢復(fù)朝廷重臣的姿態(tài),先得讓面子掛住,哪能讓人當(dāng)面譏諷!只是他心中卻依舊悲憤,自己這三年計劃,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用了!“在下隨口說說,王司徒何必介意!”
陸遠云淡風(fēng)輕:“王司徒的茍且之道確實有理,只是王司徒欲除董卓,袁紹屢屢寫信給王司徒,同樣意圖里應(yīng)外合,王司徒為何不理?”
他語出隨意,如同一個不知規(guī)矩,不懂尊卑的純粹武夫?!袄戏蛐挠写笥?,何必理會袁紹!”
王允強忍厭惡,隨口解釋:“袁紹之事,豈能十拿九穩(wěn)?萬一行跡敗露,豈不牽扯了老夫?老夫隱忍朝中,何其不易!小不忍則亂大謀,豈能因他而冒險!”
他理直氣壯,依舊不明所以。“王司徒計劃需要三年,可是董卓遷都,百萬人性命卻只在朝夕!”
陸遠目露疑惑:“今日朝堂之上,三公九卿都為此據(jù)理力爭,司徒楊彪,荀爽,太尉黃琬為此免官,尚書周毖,伍瓊等人甚至為之身死!難道王司徒對此無動于衷?”
他這次針鋒相對,卻已經(jīng)圖窮匕見!這個王允自己活得茍也就罷了,但荼毒太深!如果按正常發(fā)展,王允茍且偷生,雖然最后功成,但也坑死了無數(shù)百姓。最后更是腳步發(fā)飄,給小皇帝直接坑到了姥姥家!“這是董卓遷都,李儒毒計,與老夫何干!”
王允胡須亂翹,已然震怒:“楊彪等人螳臂當(dāng)車,不識時務(wù),老夫豈能與他們一般,做莽夫之舉!只要能誅殺國賊,即便宗廟百姓,有些許傷亡,又有何不可!”
他心中怒火蹭蹭亂躥,這個混賬實在不懂規(guī)矩,竟然敢質(zhì)問自己!當(dāng)今天下,誰還在意那些升斗小民的性命,這混賬竟然把這層破紙捅開了!要不是天下大變,自己一個司徒大印,就能將這混賬拍死八百遍!“陸某大概懂了,王司徒臉皮,陸某著實佩服!”
陸遠長身而起,沉聲感慨:“之前如果沒有王司徒,指使金吾衛(wèi)與北軍臨陣倒戈,屠光城衛(wèi)軍,董卓就不會進京!朝廷不會生亂,社稷不會傾頹,天下不會零落至此!”
王允一怔,厲聲抗辯:“這是何進計策之過,與老夫何干!”
“王司徒臉皮,果然深厚,竟然將過錯推向死人!”
陸遠搖頭唏噓:“之后若沒有王司徒尸位素餐,與董卓虛與委蛇,就沒有朝中三董,更沒有西涼勢力入主朝廷中樞,讓盧植,朱儁,楊彪等人孤掌難鳴,任由董卓橫行霸道!”
王允老臉脹紅,身軀微震,尖著嗓子厲喝:“混賬,老夫是為了朝廷大計隱忍,你這粗鄙武夫懂什么!朝中三董,西涼勢力是董卓安排的,與老夫何干!”
“這些司徒可以不認,可是袁紹呢?”
陸遠眸光炯炯:“袁紹幾度與司徒聯(lián)絡(luò),想要反攻京城,可司徒竟因擔(dān)心暴露而不敢回信,使得袁紹對朝廷心灰意冷!如今袁紹自封車騎將軍,不再受朝廷驅(qū)使,割據(jù)一方,已經(jīng)再無回頭之路!”
王允呆了呆,猛地一甩茶杯,氣急敗壞:“亂臣賊子,袁本初本就是亂臣賊子!他要反攻京城,與老夫何干,為何要找老夫!老夫為大事謀劃,何其不易,他卻還要來添亂!”
陸遠長嘆一聲,語氣平靜:“十九路討董大軍,十八路因為車騎將軍封賞,都將割據(jù)自立!天下劇變將至,大漢傾頹難免,王司徒身處其中,功不可沒!”
“亂臣賊子,他們都是亂臣賊子!”
王允拔出寶劍,歇斯底里:“他們本來就有野心,這與老夫何干!老夫已經(jīng)想好計策,只要再隱忍幾年,得到丞相信任,就能置他于死地,建立不世功勛!”
陸遠語氣悠悠:“王司徒?jīng)]機會了!朝廷等不了你的計策,百姓也等不及你的計策!你甘愿朝廷遷都,百姓流離,置百萬人性命于不顧,即便功成,也會有無盡冤魂向你索命!”
他神色平淡,靜靜看著王允?!袄戏驔]機會了……”王允輕喃一聲,失魂落魄:“是啊,呂布死了,最穩(wěn)妥的美人計用不上了,還有什么辦法,能讓老夫藏身幕后,不用親身犯險,就能除掉董卓……”寶劍“嘡啷”一聲落地。王允神色木然,踉踉蹌蹌:“天下劇變,群雄割據(jù)……不對,這是他們的野心,與老夫無關(guān),老夫就算給袁本初回信了,他早晚也會反!”
他嘀嘀咕咕,忽然一指陸遠,眸光犀利:“你,你到底是誰?你口舌如刀,綿里藏針,到底意欲何為?”
“陸家子弟,陸遠,陸行之!”
陸遠淡然:“王司徒是聰明人,自欺欺人可得一時安慰,卻無法寬慰一生,這場天下大亂,你脫不開關(guān)系,而你如果活著,貪戀權(quán)勢,只會讓天下更亂!”
雖然李傕郭汜已死,但人的性情不會變。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正是王允的性格寫照。王允微微失神,慘淡一笑:“原來是陸家人,老夫懂了!你要殺老夫?qū)こ?,卻不愿給老夫一個痛快!”
他緩緩回到坐榻,思忖片刻,淡淡開口:“陸家滿門,與老夫無關(guān),老夫的家人……”“你罪該萬死,但你家人無罪!”
陸遠抖手一甩,一柄短刀脫手而出,直接釘上了王允身前桌案!王允呆滯片刻,猛地拔起短刀,刺入自己胸口!“貂蟬,貂蟬就是老夫的武器,老夫真能殺董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