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葉清寒，是個劍修。

據(jù)說我出生那日，紫氣東來，霞光萬里，族中的長老說我日后必將是修真界的劍道第一。

要不是我遇到了葉翹，我差點(diǎn)就信了。

當(dāng)時的葉家地位不保，其他世家虎視眈眈，我從出生就是全族的希望。

為此我需要付出比其他同齡人十幾倍的努力。

隔壁世家弟子們在摸魚，我在練劍。

他們睡覺，我在領(lǐng)悟心法。

他們醒了，我又開始練劍。

周行云似乎受不了了，少年手里抓著斷塵，冷不丁找上門來，一只手按住門，死死看著我。

我知道這個劍。

少有的靈劍。

“有事？”我言簡意賅。

打量著眼前的人，年紀(jì)大概是同我差不多的，穿得格外樸素，整個人看上去蔫了吧唧，有種活著挺好，死了也行的氣質(zhì)。

小少年緊了下手里的劍，“你還要練到多久？”

“我不知道?！蔽掖穑拔业f劍道無止盡，需得精益求精?！?/p>

那人重重深吸了口氣，四下張望片刻，“那我陪你練劍。”

我有些驚訝。

“你確定嗎？”

他鄭重其事點(diǎn)頭，“對，練劍，和我?！?/p>

這一刻他表情難得鮮明。

后來，我發(fā)現(xiàn)，他果然是個天縱奇才。

自從和他練劍對打，我再也沒有不分晝夜的自己練習(xí)過了，每次打完架，倒頭就是睡，睡醒就是干。

那是我幼時唯一的朋友。

十歲那年，宗門招收弟子，周行云提前一大早來到我家的院子尋我。

而后側(cè)過頭，認(rèn)真問我，想好去哪宗了沒有。

我奇怪看著他，不懂他為何突然發(fā)問，便答：“還沒想好?！?/p>

周行云便給了我最誠懇的建議，他說：“問劍宗好?！?/p>

我沒有吭聲。

于是他又補(bǔ)充說：“據(jù)說劍修論劍，都是在那個宗?！?/p>

不知為何，他今日突然話這般多。

我低垂著眼睛望著手里的玄劍，慢慢講出自己的想法，“問劍宗，修真界第一宗，同門會很多吧?！?/p>

周行云略微抬頭，少年眉眼稚氣未脫，有一搭沒一搭地蔫蔫回，“如果你想的話，沒有門派會拒絕你。”

“另外，告訴你個秘密?！彼J(rèn)認(rèn)真真，“據(jù)說大宗門誰入門早，誰便是師兄?！?/p>

我眼睛亮了下。

師兄這個職位聽上去就很帥氣。

而我，葉清寒！

從出生拿的便是‘世間無我這般人’的天之驕子劇本，我自然是要做師兄的。

于是第二日，我馬不停蹄入了問劍宗。

我滿懷得意和欣喜。

那一年。

是我們意氣相許的十歲……

相許個鬼……！

他騙了我！

我以為我能搶在周行云前面。

結(jié)果他轉(zhuǎn)頭入了長明宗。

幼時第一次嘗試交友，慘遭被騙，我下定決心封心鎖愛，做一個冷漠無情的劍修。

……

幼年得道，放眼修真界天賦稱得上數(shù)一數(shù)二，我曾以為我手拿的是‘世間無我這般人’的龍傲天劇本，握劍那天起，我便會是那修真界的第一。

直到我二十歲那年，少年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紀(jì)，我不僅是年輕一輩的劍道第一。

同時還斬獲了修真界第一美人的稱號。

她對禍害我一直有一種謎一樣的樂趣，我無數(shù)次惱的想將劍氣碾在她的臉上。

不過我得承認(rèn)，在無聊的五宗之內(nèi)，長明宗是一抹鮮明的顏色。

具體表現(xiàn)在，他們能一起合伙闖地牢，將我們從地牢當(dāng)中帶出來時。

那一天，葉翹將明月箭拉至滿弓，一箭射穿牢門。

我的心狂跳不止。

你以為是怦然心動？

不。

是被嚇得。

自幼循規(guī)蹈矩，越獄這種刺激的活動，根本不在我的人生規(guī)劃中。

我得說，曾經(jīng)也是個好人。

直到我遇到了葉翹。

……

對她初印象，是在秘境當(dāng)中。

云鵲跑來了我們這邊，這讓宋寒聲很沒面子，不過我也不在意宋寒聲就對了。

在我護(hù)著云鵲進(jìn)的秘境時，宋寒聲看我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月清宗的首席弟子，介于青年與少年之間的年紀(jì)，眉眼偏向冷艷，氣質(zhì)格外傲慢。

鬼知道這個長得看上去弱不禁風(fēng)，我一拳就能打死符修，結(jié)果他竟然敢用眼神歧視我？？

我同他對視了幾眼，不由皺了皺眉。

這樣的雙方對峙沒有持續(xù)多久。

在伴隨著那名叫葉翹女修的出現(xiàn)后，宋寒聲終于撤回了歧視的眼神，指揮身后的弟子們要搞群毆。

據(jù)其他弟子說，是因為那女修不久前坑了他的靈石。

我有些不懂這群人在玩什么。

宋寒聲很缺錢嗎？

因此初見，我也只是隨意打量了她一眼。

十幾歲的年紀(jì)，眉眼恬靜，氣質(zhì)冷淡，帶了點(diǎn)嬰兒肥，一笑就略顯乖。

總之，

看上去就非常好騙。

那年十八，尚且意氣風(fēng)發(fā)的我不知道，葉翹這個名字會伴隨我許久，并且堅持不懈的禍害我整整四年。

……

認(rèn)識她以后的日子里，在宗內(nèi)無聊的時候偶爾也會盼著長明宗的人搞出點(diǎn)鬼熱鬧來。

她每次搞事都讓我很郁悶。

好消息，葉翹終于又搞事了。

壞消息，搞的又是我。

她為什么每次都能精準(zhǔn)的霍霍到我？

大搖大擺來到我的地盤時，我本想裝作看不到，奈何她實在太惹眼。

后來得知，她要進(jìn)我們的禁地。

我本來懶得理她的，但轉(zhuǎn)念一想，我得牢牢地盯著她，不能讓葉翹毀掉我們的禁地。

騙不了哥們騙騙自己就行了，我在心底編好了借口后，終于如愿跟她一起進(jìn)了問劍宗的禁地。

……

在葉家的那一夜，她騎著鳳凰俯沖而下。

而我大鳥依人的在她旁邊，這讓我很沒有面子。

換劍玩時，我拿的驚鴻劍。

將斷水拋到她的手中。

師父說本命劍不能隨便借給別人，但我私以為我們算得上朋友。

那一晚。

皓月當(dāng)空，萬劍歸宗。

我承認(rèn)。

認(rèn)真的葉翹，超帥。

不過，她干嘛老學(xué)我？

……

扯遠(yuǎn)了。

自從我進(jìn)入問劍宗后，如周行云所說，沒有宗門會拒絕我，來到門派的第一年，宗內(nèi)只有我一人。

每天的日常便是聽師父滔滔不絕的講道，被拎出來單獨(dú)練劍。

我也想同其他內(nèi)外門的劍修們一起。

師父拒絕了我的異想天開，并且嚴(yán)肅質(zhì)問，“你怎可自甘墮落，同他們?yōu)槲?？?/p>

我張了張嘴，心口發(fā)悶，想說為什么不可以？

師父打斷了我要講的話，考慮到我少不更事，正言厲色教導(dǎo)我。

修道者，都是孤獨(dú)的。

而天才自然不能同普通人為伍。

我聲音輕快了許多，道：“那我找天才做朋友不就好了嗎？”

我看不懂師父驟然冷下來的臉色，我只覺得我真聰明。

師父繼續(xù)板著臉，告訴我，“你年紀(jì)還小，等你日后便會明白，任何同伴和朋友都只會影響你的判斷，大道至純，漫漫修仙路，你如今所有的七情六欲，都注定會泯滅于漫長的修仙路中。

“千百年后，斗轉(zhuǎn)星移，滄海桑田，也當(dāng)唯道永恒。”

我一開始不服氣還會犟嘴。

后來時間久了，我逐漸將師父的話奉為真理。

師父說得沒錯。

我們無情道的修士，理當(dāng)如此。

……

春去秋來，四季輪轉(zhuǎn)，師父飛升后，我臨危受命接受了宗內(nèi)壓下來的擔(dān)子。

師妹協(xié)助了我完成宗內(nèi)上下的事務(wù)，整整半年時間動蕩不安的修真界才稍稍平息，難得安靜。

而修煉路上向來暢通無阻的我，破天荒遇到了心魔劫。

宗內(nèi)無論是哪位長輩，見我都曾說過，我是天生修無情道的苗子，自幼七情六欲極淡，第一次碰上心魔劫，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后又一連與心魔折磨了數(shù)月，除此之外還要處理宗中遺留的事務(wù)，再次出現(xiàn)在人前時，臉色格外憔悴。

連神經(jīng)大條的楚行之都發(fā)覺了不對。

小師妹憂心忡忡，給了我建議，說我不如去長明宗找人看看，他們應(yīng)該很擅長對付心魔。

我很不解。

為什么非要去長明宗？

長明宗到底有誰在啊？

但我還是聽勸的去了，撲了個空，折返回去時還碰見了謝初雪。

他也是個神經(jīng)病。

我對長明宗物種多樣性有深刻的了解，不敢得罪他，禮貌喚了一聲前輩。

謝初雪隨意嗯了兩聲，看了我一會兒，冒出來了句意味深長的，“小葉啊……”

他似乎發(fā)覺了我的問題，笑吟吟問，“你需要我?guī)湍阄锢眚?qū)魔嗎？”

我愣了兩秒，感覺謝初雪看我的眼神很危險。

“不……”趨利避害的本能讓我快速搖頭，四年時間的沉淀，我如今也已經(jīng)不是最開始的鐵頭娃了。

“真的不需要嗎？我很有對付心魔的經(jīng)驗哦?！彼麛]起袖子，興致勃勃的，“我?guī)蛶湍惆桑哪Ы龠@種東西，源自你思緒過多?！?/p>

“而擰斷腦袋，就可以從根源徹底斬斷問題?！?/p>

他笑容滿面，聽得我腦袋涼涼的。

我婉拒了他的好意，頭也不回狼狽的跑了。

很快，身后傳來了對方上氣不接下氣的笑聲。

我很快意識到，我被耍了。

我不懂。

他為什么和葉翹一樣，一天到晚喜歡逗我玩？？

還有，

我不叫小葉。

從長明宗出來后撲了個空，轉(zhuǎn)頭我便去了人間尋他們，找到人后我得精神格外萎靡。

葉翹仔仔細(xì)細(xì)看著我的黑眼圈，笑瞇瞇地說，有了這個眼圈以后，我就不再是個凡人了。

因為我是一只成熟的社畜了。

我表情更茫然了。

她興許是看我可憐，隨意踩住凳子輕巧一個下蹲，笑看著我，“你放心去吧。我們會去看你的?！?/p>

我難得有些無措，最后干巴巴嗯了一聲。

……

回來后，我誠摯邀請了葉翹同我打一場。

確切來講，是我單方面被打。

當(dāng)我虛心請教她煉虛的心魔試煉該怎么過，而葉翹的回答讓我的心魔加重了。

她說，“我是直接穩(wěn)渡劫，沒有心魔劫?！?/p>

我吃了幾顆檸檬后，知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成熟的檸檬精了。

沒再多詢問，轉(zhuǎn)頭便走了。

回去還要處理宗門的事務(wù)。

師父走的瀟灑，宗內(nèi)的擔(dān)子幾乎全壓在了我一人身上。

換做幼時，我絕非耐不住寂寞的人，那時師門僅我一人時，我可以枯坐數(shù)月用來領(lǐng)悟心法。

而今不知為何，無論如何都靜不下心。

……

我坐在殿內(nèi)打坐，沉靜地望著眼前的鏡子。

心魔久久不散，我便從成風(fēng)宗尋了一件靈器。

據(jù)說，能夠隨意在鏡中看到任何地方。

我發(fā)誓，我絕非變態(tài)。

這面鏡子是用來修心的至寶。

在鏡中，能夠看到任何想看到的畫面。

入鏡后，可觀世界萬物的演變過程，是沉淀心性的絕佳靈器。

小師妹盤腿守在我身邊，猶豫了許久，輕聲：“入鏡后，能看到任何想看到的景象?！?/p>

在問心鏡中，見萬物演變，滄海桑田。

方可斬掉所有羈絆、以及七情六欲。

問心鏡借來便是斬心魔，斬所有的不舍與七情六欲，如此修道一途才算平坦。

在小師妹有些復(fù)雜的目光中，我坦然入了鏡中。

我自是可以斬斷這些不必要的情緒，我的道本不需要太多的羈絆。

我盤膝而坐，隨意掃了一眼鏡中的畫面。

發(fā)現(xiàn)秦淮他睡覺不穿衣服。

確切說他什么都不穿。

我果斷閉上眼。

我絕非變態(tài)之徒！

挪開視線后，我不免想到了方才楚行之氣勢洶洶跑去了長明宗，問心鏡似覺察到了我的念頭，鏡中逐漸浮現(xiàn)出了畫面。

注意到了以楚行之為首，有幾個親傳在討伐葉翹。

我有些好奇發(fā)生了什么。

問心鏡再次閃過畫面。

很早之前修真界的論壇上面，有人問猜猜劍窟當(dāng)中能拿到斷水劍的是誰。

“葉清寒?！比~翹在下面回復(fù)，“他是斷水劍的劍主?！?/p>

她一連回復(fù)了好多人。

甚至恬不知恥自稱自己是神算子。

哦，我恍然。

原來當(dāng)初在論壇上面大肆散播留言，甚至預(yù)言我的會拿到斷水的人是她。

有修士在底下問：“那楚行之呢？他的劍會是什么？”

“楚行之？”葉翹回道：“寸雪劍吧?！?/p>

“為什么？”

葉翹斬釘截鐵：“因為他傻啊?！?/p>

該說不說，葉翹的銳評格外犀利。

這就導(dǎo)致她被不少人注意到了，而且她蹦跶的還格外歡快，時不時在上面大肆噴人。

“葉翹和宋寒聲誰懂??？死對頭怎么就不能是妻子了呢……”

不知道是誰留言了句。

葉翹瞥了一眼，表情仿佛見鬼了般，“誰是妻子？？葉翹一拳能把宋寒聲打飛出修真界好嗎？”

她想繼續(xù)譴責(zé)這群人，結(jié)果扭頭發(fā)現(xiàn)自己被禁言了。

最終，我看到葉翹無能又窩囊的舉報了那條帖子。

我：“……”

葉翹是個百折不撓的人，被禁言后她又再度開了小號，摸索到了論壇當(dāng)中，她也是第一次發(fā)覺論壇上面這么多議論自己的，鬼鬼祟祟點(diǎn)進(jìn)去窺探了好一會兒。

在發(fā)覺她有各種各樣的CP后，表情微微有些裂開。

造謠她的人有很多，根本舉報不過來，打不過就加入，葉翹索性發(fā)揮了下想象力，試圖搞點(diǎn)別的邪門CP吸引人注意力。

于是葉翹開始在論壇中四處蹦跶。

“有人要嗑段橫刀和秦淮嗎？我可以寫個淮刀CP?！?/p>

沒人理會她，她又發(fā)。

“有人嗑宋寒聲和葉清寒的寒心組合嗎？”

“或者思妙言和淼淼？”

她還在發(fā)帖：“誰懂啊，葉清寒和楚行之這對，清冷x二逼，葉楚真的太好磕了！”

我：“……”

葉翹肆無忌憚，在論壇四處造謠，雖然她寫的CP邪門，但她所有人物的人設(shè)拿捏的一流，仿佛就在現(xiàn)場看到過般，這就讓她一度擁有了不少粉絲與擁護(hù)者。

其他得知謠言的正主們勃然大怒！

所有人被造謠的主角們聚在一起，一合計，找了蓬萊擅長掐算的兩人組，將葉翹的馬甲給扒了。

*

問心鏡中，楚行之氣勢洶洶前帶人過來討伐葉翹，他咬著牙，質(zhì)問：“你在論壇上面是不是罵我傻了？”

葉翹也沒想到之前口嗨實錄還被人翻出來了，她似乎反省了幾秒，然后覺得自己也沒說錯啊。

“我沒錯?！比~翹徹底臉都不要了，揚(yáng)了揚(yáng)拳頭，“你再說我，我就揍你?！?/p>

“……”

‘人傻被人欺’這句話誠不欺我。

楚行之看上去已經(jīng)要?dú)獐偭恕?/p>

“你為什么造謠我？”宋寒聲不可思議。

他又怎么得罪她了？

她有問必答：“喜歡你的修士多唄，很多大漢看你，論壇高舉愛的號碼牌的大漢太多，我沒辦法。我也不想的?！?/p>

而后葉翹很光棍的反問：“你想怎么辦？”

宋寒聲認(rèn)真想了片刻，發(fā)現(xiàn)好像也不能拿她怎么辦，只能別過頭，冒出來句，“沒事了?！?/p>

“……”

“怎么就沒事了？我有事！”楚行之義憤填膺，一把扯住對方，開始鬼叫：“你怎么能背叛我們的陣營?！?/p>

宋寒聲戰(zhàn)術(shù)性后仰，注意到楚行之激動得唾沫飛濺，他端莊冷淡的表情瞬間裂了，怒道，“滾開，男人別碰我?！?/p>

在場男人們都有被冒犯：“……”

我沒忍住笑了下。

但很快，平靜的鏡面開始瘋狂顫動，一團(tuán)白色的光暈在葉翹面前猛地炸開，周行云在第一時間把葉翹拉到身面。

意識到炸開的光波沒有傷到任何人，我微微松了口氣。

蘇濁見葉翹被護(hù)在身后的場景，感嘆地冒出來了句，“師兄，我也想要這種呵護(hù)?！?/p>

宋寒聲皮笑肉不笑：“我可以給你心愛的大嘴巴子扇你。你要么？”

蘇濁：“………”

他很有自知之明的轉(zhuǎn)移了話題，問出了所有人心底的疑惑：“那是什么？”

“像是一個空間。”周行云道。

葉翹看著覺得眼熟，她記憶力絕佳，回道：“我當(dāng)初就是從這里回來的?！?/p>

一開始的試煉毫無防備，直到被另一個世界的四師兄一劍揮別，開出來了出路。

如今再出現(xiàn)這個通道，薛玙直覺不妙，“它是想回收你從其他地方拿來的靈器？你花呢？”

葉翹將金蓮拋了進(jìn)去，下一刻，她步子后退，金光大作驟然從洞當(dāng)中回旋，重重落在她的掌心。

宋寒聲試探性也填了幾件法寶進(jìn)去，仍舊沒有任何關(guān)閉的征兆。

葉翹有學(xué)有樣，拋了幾樣不值錢的垃圾進(jìn)去，發(fā)現(xiàn)無果后，他們面面相覷。

葉翹仔細(xì)研究了一番出現(xiàn)的黑洞，她能感覺到手里金蓮與含光鏟的躁動，她輕聲猜測：“它不會是想我去再走一遭，將這些東西全部還回去吧？”

“說不定天道只是借你用用呢，其他地方的東西，”楚行之樂呵，“這么久了，你再不還回去就不禮貌了吧?！?/p>

“可我拿了不就是我的了嗎？”她摸著下巴，貫徹著她的強(qiáng)盜思維，“小愛說可以拿走的?！?/p>

宋寒聲對魔尊的態(tài)度極為不屑，冷笑中參雜著譏誚：“他一個以殺證道的魔尊，他懂個雞毛的試煉?！?/p>

這樸實無華的用詞，讓我嘴角抽了下。

葉翹也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他也意識到了話有些難聽，自覺地安靜了。

——沒骨氣。

我窺見這一幕后，從心底狠狠鄙視了他。

所有人商議半天無果，葉翹秉著是禍躲不過的念頭，抄著含光鏟準(zhǔn)備進(jìn)去，明玄似乎有些不安，“等會兒?！?/p>

“你去那里，還回來吃飯嗎？”

葉翹：“吃吃吃?！?/p>

她擺了擺手，“等我回來！”

薛玙見狀也將手搭在葉翹肩頭，小聲：“你要是真看到了我，記得給他一拳頭?！?/p>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在另一個世界會是個備胎舔狗。

葉翹：“？”

沐重晞被成熟穩(wěn)重的周行云一頓教訓(xùn)過后還是不死心，試圖扒拉葉翹想將她扒拉回來，他可憐巴巴地道：“不推薦葉翹，不要帶走我?guī)熋??！?/p>

事后據(jù)說葉翹再度走了異世界一遭。

我只能由衷祝她好運(yùn)。

抬手揮散鏡中的畫面，我掩下所有的思緒，不再去看他們之間的那些熱鬧。

我閉目，抱元守一。

問心鏡中不計年，我將自己關(guān)在鏡中，枯坐數(shù)日，不知年月。

我在鏡中待了許久。

那一日，

我在問心鏡中，

見蒼生，見大道。

我如愿看到了兒時就夢寐以求的道。

……

“所以師兄你成功了嗎？”出來后，小師妹睜大眼睛抿著嘴角，看我從鏡中走出，不斷繞著圈打量著我。

像是在我身上尋找著什么。

“沒有?！?我沉默了良久，才低聲答道。

問心鏡中不計年月，我在鏡中感受過了千年之前劍道前輩們所感受的寂寞，

也對師父口中唯道永存，有了幾分領(lǐng)悟。

千載過后，入目空無一物，一切被歸為虛無。所有的心緒被時間所磨平，只余無盡的寂寞。

鏡中，連悲傷都沒有，連聲音都沒有，

在鏡中。

除卻我的道，我一無所有。

我在無盡的混沌與寂靜中，緩緩睜開眼，逐漸意識到。

這不是我最開始想要選擇的路。

即便不斬七情六欲，我也能登頂。

纏繞在心頭已久的心魔毫無征兆碎開。

我回頭望著鏡中的自己。

少年眉眼清明，坦坦蕩蕩，露出松快地笑意。

“為什么呀？”小師妹茫然地呢喃：“我以為，你會走師父的路?！睌財嗨袪拷O，自此一路登頂。

這合該是葉清寒的道。

我摸了摸她腦袋，笑得難得輕快：

“沒什么，就是發(fā)覺……”

在問心鏡中。

將人間山水看遍后。

——“我還是舍不得?！?/p>

而所幸，

欲買桂花同載酒，

終還是，

少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