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靳臣頂著浮腫的半邊臉,沖出了病房。
他不只是想給父母一個交代,更想見到厲允樂。
他知道厲斯年這一走,就等于控制了厲允樂的自由,老死不相往來他說到做到。
他不要這樣的結(jié)果。
給他個機會,他會改過自新。
可剛做完手術(shù)的身體本就虛弱,剛剛又添了新傷,裴靳臣剛走到電梯門口不行了,眼前發(fā)黑直挺挺往下倒。
裴珩跟出來抓住了他。
“阿臣,先養(yǎng)傷?!迸徵駝竦溃霸蕵纺沁吢朕k法,不著急這么一會?!?/p>
裴靳臣撐著墻站起來。
一雙眼不知道怎么了,視線通紅,看什么都模糊。
他想繼續(xù)按電梯,被裴珩扣住手拉回來。
裴靳臣發(fā)火,“你攔著我干什么!放開我!”
裴珩用力掐住他的胳膊,耐心用盡厲聲訓(xùn)斥,“你現(xiàn)在知道后悔,那她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又在干什么?你這幅死樣子給誰看?”
裴靳臣耳鳴得厲害。
什么都聽不清。
他力氣要被抽光了,只剩下痛,氣都喘不上來的那種痛,甚至都分不清是來自心臟還是傷口。
痛到極致了,他感覺到意識逐漸渙散,直到徹底陷入一片漆黑。
……
厲允樂被帶回淮市之后,安分了好幾天。
她不敢鬧,怕厲斯年氣極了找裴家出氣,將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同時也在勸自己,不要再為裴靳臣浪費感情。
這樣的處理方式是對的,只要花點時間走出來就好了。
然而夜深人靜時,她還是會忍不住擔(dān)憂,悄悄聯(lián)系歲歲,打探裴靳臣的情況。
歲歲說他一切都還好。
配合養(yǎng)傷。
厲允樂貪心,問歲歲要裴靳臣的照片,看看那一拳把他打成什么樣了。
十幾分鐘之后,歲歲的電話打了進來。
厲允樂躲在被窩里接聽,小聲小氣的喂喂喂。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點聲音都聽不到,厲允樂拍拍手機,“歲歲姐,我這邊好像信號不好,聽不見,你給我發(fā)幾張他的照片吧,我知道沒事就行了?!?/p>
許久之后,那邊才傳來裴靳臣沙啞的聲音,“我沒事。”
厲允樂一愣,眼眶發(fā)酸,連忙咬著嘴不準自己發(fā)出聲音。
裴靳臣聽不到她說話,又追問了一句,“在聽么?”
厲允樂心里抽痛,“……我不想跟你說話。”
裴靳臣,“對不起?!?/p>
厲允樂才不想聽什么對不起,他們已經(jīng)完了。
道歉根本彌補不了什么。
裴靳臣解釋了那天的事。
他厭惡那種惡心的交易,所以才會用那種錯誤的方式報復(fù)那個男人。
“厲允樂,歲歲每天都會來醫(yī)院,你跟她說了什么我都知道,我清楚你心里還有我。”
厲允樂不甘心,“我才沒有,我只是想看你死了沒有,怕我爸攤上人命?!?/p>
裴靳臣自顧自說,“我快出院了,出院后我去淮市找你?!?/p>
“不準來!”
掛斷電話之后,說狠話的人卻哭個不停。
第二天厲允樂掛著紅腫的眼睛下樓吃飯,臉幾乎要埋進碗里。
厲斯年一看就知道她怎么了。
這陣子為了讓她忘記裴靳臣,沒少花心思逗她開心,她也懂事,裝出一副放下的樣子,但是人卻越來越瘦,笑容也少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厲斯年另外想了個主意。
他精挑細選了一個男人,讓他融入?yún)栐蕵返纳?,代替裴靳臣?/p>
厲允樂一開始很抗拒,不肯見。
但是不讓新人代替舊人,那怎么辦呢。
她總不能一直這樣不開心。
所以在深思熟慮之后,厲允樂還是答應(yīng)了爸爸,去接觸那個男人。
厲允樂精心打扮了一番,跟那個叫陸邵的男人見面。
書香門第出來的少爺,不僅長得好,人也格外溫柔,從出門到進入餐廳,全程都跟在身邊,處處無微不至,卻沒有肢體接觸。
哪像裴靳臣。
臭流氓一個。
厲允樂認真地跟他吃完飯,又打起精神玩了一圈。
天黑之前,陸邵送她回家。
厲允樂主動開口,“你對我感覺如何?”
陸邵微笑,“厲小姐沒有缺點。”
厲允樂心不在焉,“我知道你也是被逼著來跟我約會的,雖然你掩飾得很好,可是偶爾你發(fā)呆的時候,我感覺得到你在想別人。”
陸邵一愣。
前面快到厲家了,他停下車,情緒不明。
厲允樂道,“我也有忘不掉的人,他很討厭,但是我以前喜歡過他,現(xiàn)在一時半會忘不掉?!?/p>
陸邵沒有多說。
“厲小姐,我送你進去吧?!?/p>
下車的時候,厲允樂鼓起勇氣,主動牽起了他的手。
陸邵身子一僵,終究是沒有拒絕。
厲允樂摸著他的手,完全沒有任何感覺,她不信,又主動往他懷里靠了靠。
陸邵輕輕抱住她。
片刻后,厲允樂甕聲甕氣,“你們都是男人,為什么抱著你跟抱著他完全不一樣?!?/p>
陸邵低聲,“因為你只喜歡他?!?/p>
“我不喜歡他?!眳栐蕵肺?,“我討厭他?!?/p>
陸邵抬起手,安慰般地撫摸她的背脊。
他自嘲道,“我的愛人也是個壞人?!?/p>
兩人靜靜抱了一會,陸邵正欲松開她時,突然看見對面的大樹下,停著一輛黑色的車。
駕駛座里倚著個男人。
男人鷹隼般的視線緊緊盯著這邊,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
厲允樂察覺到他的疑惑,扭頭看過去。
看清那人模樣之后,渾身一怔。
裴靳臣居然真的找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