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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惡人

嘠聞蟬被問得怔了一瞬。

扯出笑意道:“不論從前還是如今,你一直都是你啊?!?/p>

“于你而言呢?”男人卻窮追不舍,“我想聽實話?!?/p>

實話,實話自然是,如今的謝云章也很好,但她偶爾會想念,兩人親密無間,幾乎不分彼此的時候。

聞蟬不想騙他,只說:“情誼的深淺不可一蹴而就,我們安安穩(wěn)穩(wěn)把日子過下去,慢慢的,一定會比從前更好?!?/p>

謝云章何等敏銳,自然聽出她言下之意,是更喜歡從前的自己。

說來可笑,他竟連從前的自己都要攀比,自己給自己添了堵。

他本就病著,聞蟬不想惹他煩憂,兩手自他身后環(huán)住他頸項,擁住他,在頰側吻了吻。

又問:“今日去太子那邊,是有什么要緊事嗎?”

他甚少把這些枯燥公務帶到家里,可這回或許影響行程,且她問了。

謝云章便告訴她:“今年入冬不久便是連日的大雪,我與太子未雨綢繆,怕北邊鬧雪災,便提前商議籌備賑災事宜。”

聞蟬仍舊環(huán)著她,任他身上水珠洇濕自己的衣裳,熱氣蒸騰而來,熏紅自己的面頰。

原來分開的這五年,謝云章也變了。

他不再是那個,雪天于亭上圍爐煮茶的富貴公子。

這樣大的雪,他心中想的是黎民百姓,是肩負社稷。

“那你要親自去嗎?”聞蟬問。

“若真鬧了雪災,我會上表,難免要親自跑一趟?!?/p>

“嗯?!?/p>

聞蟬點點頭,想著若真有那個時候,自己可以跟他一起去。

只是,如今的謝云章,是個她打雪仗都要定作“盔甲”的人,說出來他一定反對,不如到時再說。

她直起身,指腹順著他手臂肌肉,起伏描摹。

說是服侍他沐浴,卻更像是在愛撫。

兩人漸漸不說話了,屏風后只剩彼此的吐息聲。

謝云章根本沒能忍耐多久,胡亂用架子上巾帕擦拭過身上,便扛起人往床榻走。

……

當夜入睡前。

看著懷中女子熟睡的側臉,他小心抬手,替人將垂落的額發(fā)順至耳后,露出一張光潔如美玉的面龐。

想起些什么吧。

他似對天禱告,又像是在求自己。

他實在想記起些從前的事,有關身側妻子的事。

帶著這個心愿,謝云章閉上眼。

入夢,眼前是一處昏暗的巷弄。

青石瓦鋪得簡陋,不如京中富庶地段那般平整嶄新。

不待他弄清眼前是何地,迎面掌風襲來,啪!

耳邊回響,面頰刺痛。

可等他看清面前站著的女人,卻生不出半分惱意。

他當真夢見自己的妻了。

只是她看著這樣可憐,身形比如今更纖瘦,粉拳緊握,臉頰氣得隱隱發(fā)白。

開口,說了句:“謝云章,你不許再動他。”

果然嗓音也在顫。

這個“他”是誰,謝云章猜得并不費力。

畢竟時至今日,她也時常為那個男人開脫,央求自己,放過他,別傷他性命。

眼前昏暗的巷弄化為黑洞,穿過去,他發(fā)覺自己坐在馬車里。

身側女子單薄的肩身,隨顛簸輕晃著。

可她含淚的眼睛如此決絕、堅定。

“你想報復我?就是要我身敗名裂才甘心?”

“就算都不是,遲了謝云章,都遲了。”

“你讓我惡心!”

這是他自己求來的夢,可惜,是個噩夢。

噩夢很長,她一直在哭,哭到仿佛會隨時背過氣去。

而自己,大多時候都在強迫她。

強迫抱她,強迫吻她,強迫她留在自己身邊。

最后一個場面,謝云章看見自己捏著她,不知給她灌了一碗什么東西下去。

她狠狠推開自己,大罵喪心病狂。

是有些。

連謝云章自己都訝異,那樣粗暴蠻橫的事,他會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去做。

違逆本心,可謂瘋魔。

為何會這樣?

若自己真做了這些事,那身側人又怎會毫不計較,與自己做成恩愛和睦的夫妻?

恩愛和睦,是真的嗎……

他氣息越來越急,只覺胸口發(fā)堵,喘不上氣,額間有冷汗滑落。

聞蟬便是被他過分急促的呼吸聲吵醒的。

這樣的癥狀并不陌生,上回男人夢魘時便是如此。

她不敢將人驚醒,只小聲喚他:“謝云章,該醒了。”

“你醒醒,睜開眼,看看我?!?/p>

柔婉的嗓音又一次助他擺脫夢魘。

可這一回,眼前人與夢中決絕的面龐重合。

“你……”他幾乎是下意識問,“你是真心嗎?”

他很怕自己真的喪心病狂,強奪人妻之后,聞蟬還不得不虛以委蛇,討好自己來保全那個男人的性命。

聞蟬自然沒聽懂,也不敢輕易作答,替他拭去冷汗,輕聲問:“什么真不真心?”

謝云章又不敢問了。

找到那本參自己奏章的那日,他就疑心過。

那時只對人稍稍起了念,故而雖疑心,卻也沒有太大的干系。

可是如今……他沒法接受自己,只是一個拆散她夫妻二人的,惡人。

“無事,我又魘著了。”

聞蟬卻看出些端倪,問:“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沒有?!蹦腥藨蔑w快。

仿佛為了遮掩什么,撐起身子坐起來。

回避得很反常,聞蟬直覺自己猜對了。

可想起什么,能將他激成這樣?

“若你真的記起什么,可以說給我聽,倘若記憶零碎,說不定我能幫你拼起來?”

是很零碎,可每一幕她都在哭。

謝云章闔目,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知道這些事絕不能問她。

畢竟問了,也不一定能聽到實話。

“過門這些日子,你還習慣嗎?”

聞蟬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慢慢點了下腦袋,說:“早就習慣了?!?/p>

“好,那就好?!?/p>

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那你方才……”

“我今日還要去趟太子府上,可能會晚些回來?!?/p>

這是不想跟自己多說的意思。

甚至,有些躲著她。

聞蟬便知道不能逼他太緊,“好,你去吧?!?/p>

謝云章心亂如麻。

今日太子不曾召見,出門后,他徑直去了端陽公主府上。

陸英一直受命盯著公主府的動向,聽到謝云章去了,也如實報給聞蟬。

聞蟬隱隱猜想,他昨夜,或許是夢到瓊州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