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天澗中徹底歸于平靜。
殘陽如血，映照著葬天澗內(nèi)堆積如山的尸骸。
斷裂的刀戟斜插在泥濘的血土中，殘破的旌旗浸泡在猩紅的血水中緩緩飄蕩。山澗兩側(cè)的崖壁被大火燒得焦黑，濃煙尚未散盡，空氣中彌漫著皮肉燒焦的腥臭。
郢軍的尸體層層疊疊，有的被戰(zhàn)馬踏碎胸骨，有的被長槍貫穿咽喉，更多的則是被箭雨射成了刺猬，橫七豎八地倒在血泊中。鮮血順著山澗的溝壑流淌，匯聚成一條條蜿蜒的血河，在夕陽下泛著妖異的暗紅。
幾匹失去主人的戰(zhàn)馬在尸堆間徘徊，發(fā)出凄厲的嘶鳴。一只禿鷲落在斷肢上，低頭啄食著尚未冷卻的內(nèi)臟，卻被遠(yuǎn)處傳來的鐵蹄聲驚得振翅飛起，在天空盤旋不去。
正如洛羽的軍令那樣，玄武軍入山之后不收降卒、不留活口，騎兵所過之處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這是一場屠殺，一場復(fù)仇的盛宴。
當(dāng)然了，嚴(yán)格意義上來講郢軍尚未死絕。
身為七皇子的月臨淵正慘無人色地蜷縮在山腳下，渾身發(fā)抖，最后的幾十名禁軍擋在其身前，個個目露絕望。
在他們面前是數(shù)以百計甚至千計的玄武軍精銳，一排排長槍高舉，鮮血正順著槍尖緩緩滴落，還有不少軍卒架弓對著他們，鋒利的弓弩泛著寒光，隨時會傾斜而出。
“大將軍到！”
“轟！”
伴隨著一聲怒喝，騎兵從中間緩緩分開，洛羽從軍陣中行出，遙遙望了月臨淵一眼。
一場激戰(zhàn)，洛羽渾身甲胄都被鮮血染得透紅，此一戰(zhàn)死在他手里的郢軍至少五十人，因為他心中積攢的仇恨只能靠鮮血去洗刷。
在全軍矚目之下，洛羽翻身下馬，踩著郢軍的尸體往前走。
月臨淵眼神中的恐懼越甚，哆哆嗦嗦的伸出手：
“殺，殺了他！”
“給我殺了他！”
四周郢軍面面相覷，都快哭出聲了，心中都在想：
大爺，麻煩你看看形勢好不好，但凡他們有本事殺了洛羽何至于落到現(xiàn)在這種局面？
“都愣著干什么！給我殺??！”
月臨淵的尖叫聲中帶著無窮的恐懼：
“殺了他，誰不動手我誅其九族！”
“殺！”
這些禁軍能怎么辦？只能在絕望中揮刀前沖，嘶吼著給自己鼓勁助威。
可洛羽似乎并沒有拔刀迎戰(zhàn)的打算，只是緩步朝前走著。
“嗖嗖嗖！”
弓弦震顫的聲音驟然作響，數(shù)百支羽箭同時離弦，在空中劃出致命的弧線。沖在最前面的郢軍禁衛(wèi)剛舉起長刀，就被三支利箭同時貫穿咽喉。他的表情凝固在驚愕的瞬間，鮮血從喉間噴涌而出。
“嗖嗖嗖！”
“嗤嗤嗤！”
“啊啊??！”
箭雨飚射，殘存的郢軍就像是割麥子一般倒下。
洛羽的腳步?jīng)]有半分停滯，踏過一具還在抽搐的尸體，鮮血飛濺在本就猩紅的玄甲上。
“保護(hù)殿下！殺了他，殺了他！”
“都給我沖！”
郢軍在絕望中前沖，可玄武軍的箭實在是太準(zhǔn)了，每一支箭矢都避開了洛羽的背影，極為精準(zhǔn)地洞穿他們的胸口、咽喉，噗噗噗的悶響連成一片，分外可怖。
一名滿臉是血的郢軍校尉嘶吼著舉起盾牌，剛要前沖便有三支鐵箭“篤篤篤”地釘在木盾上，第四支箭矢從縫隙鉆入，精準(zhǔn)地扎進(jìn)他的眼窩：
“??！”
凄厲的哀嚎聲響徹山谷，洛羽的步伐卻依舊穩(wěn)健。
月臨淵癱坐在尸堆里，看著最后十幾名親衛(wèi)被箭雨收割，眼中的恐懼越發(fā)濃郁。
“轟！”
某一刻，郢軍終于死絕，玄武軍齊齊一收弓，動作整齊的就像是一個人。
洛羽在月臨淵身前站定，面無表情：
“七殿下，好久不見。”
“不，不要過來。”
月臨淵驚恐無比地?fù)u著頭，手腳并用地在地上爬行著，其實他并未負(fù)傷，但他的雙腿壓根不受使喚，站不起來。
他像是一條被剁了尾巴的野狗，在地上蠕動，本來鮮艷亮麗的皇族蟒袍被血泥糊得看不出本色，鼻涕眼淚一股腦地往下流：
“別過來，你別過來?！?/p>
什么皇子。
死亡面前與凡人何異？
洛羽并沒有管他，眼眸緩緩掃過四周山谷：
“四年前，你率兵十萬，于此地伏擊武家軍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有今天？當(dāng)你的兵馬舉起屠刀、殘殺大乾邊軍的時候可曾想過，殺人者人恒殺之？”
“為什么，為什么。”
月臨淵絕望而又凄慘的搖著頭：
“我本該贏得，本該是我贏！”
“你也配贏嗎？”
洛羽微微搖頭，嗤笑一聲：
“計策謀略、帶兵打仗，你樣樣通，樣樣松，憑你也想贏我？
你知道你輸在哪兒？你低估了我邊軍將士保家衛(wèi)國的心！你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趙蒼慕會用自己的性命引你入山吧？
我爹、我兄長、武家軍的將士們，還有趙蒼慕，我邊軍將士的錚錚鐵骨永遠(yuǎn)都打不垮！”
月臨淵渾身一顫，像死狗一般癱在尸堆中，眼眸中再無一絲生氣。
這一刻月臨淵無比的后悔，當(dāng)初月青凝勸他退兵的時候他怎么就不聽呢？若是早早退兵，何至于今天？還有，紅楓坡的糧草被焚毀殆盡時也可以退兵，自己倒好，還主動掀起一場大決戰(zhàn)。
自己這不是犯賤嗎？
洛羽目光輕抬：
“還有遺言嗎？”
短短一句話就讓月臨淵的身子像篩糠般抖了起來，死亡的恐懼籠罩全身。在生命的最后關(guān)頭，這位七皇子的心理防線終于崩潰，撲倒在洛羽腳下：
“洛將軍，饒我一命好不好？求求你饒我一命！”
“我給你磕頭了！”
“砰砰砰！”
“你要割地還是賠款？只要你放我走，我回去之后都給你！要割多少的割多少的，要賠多少錢賠多少錢。
只要你饒了我?！?/p>
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皇子此刻在卑微求饒，額頭都磕腫了。
洛羽的眼神中充斥著鄙夷、譏諷、憤怒：
“當(dāng)初你屠殺五萬武家軍的時候，可有留他們的性命？”
“蹭！”
蒼刀出鞘，緩緩抬高。
“你不敢，你不敢殺我！”
月臨淵宛若瘋癲，凄厲哀嚎：
“我是大郢七皇子，是父皇最喜歡的兒子！殺了我，兩國注定不死不休！
到時候我大軍扣關(guān)，定殺得你隴西雞犬不留！”
“那我就在隴西等著！”
殺意涌動，洛羽冷喝一聲：
“死吧！”
“咔擦！”
刀鋒滑過，寒光一閃，一顆碩大的人頭被整整齊齊砍了下來。
無頭死尸倒地，數(shù)千玄武軍同時怒吼：
“大將軍威武！”
洛羽望向天空，似乎能看到武成梁在云中朝自己招手。
“父親，兄長，你們的仇，我報了?！?/p>
……
景豐十三年秋末
乾郢兩國決戰(zhàn)葬天澗
鎮(zhèn)西大將軍、隴西道節(jié)度使洛羽親率五千玄武軍出戰(zhàn)，火燒葬天，葬天澗內(nèi)血流成河、死尸堆積如山。
一戰(zhàn)殺盡五萬郢軍，陣斬七皇子月臨淵。
天下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