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擎轉(zhuǎn)身到一半的身子僵住，渾濁閃爍著冷光的眸子，睨向蘇晚棠。

“我今天有事，不治病?！?/p>

昨兒一次，今兒一次，拿他當(dāng)猴耍？

霍擎臉板起來。

蘇晚棠瞧得出霍擎不高興了，但她卻沒改口，而是繼續(xù)道。

“霍爺爺，既然你相信我的水準(zhǔn)，找我看病，就請遵照我的規(guī)矩辦事。我的規(guī)矩不少，索性趁著這會兒功夫，我把那些不漂亮的話，一口氣說了?！?/p>

“1.我并非‘活死人，肉白骨’的神醫(yī)，一切皆是盡力而為！”

“2.找我治病，先預(yù)約，或者等藥店開門，去排隊(duì)?！?/p>

“3.我診金極貴！是別人那里的十倍！”

“4.不配合的病人，我拒絕收！”

霍擎意味不明地冷哼：“本事不知道大不大，口氣倒是不小。”

蘇晚棠露出一抹不失禮貌的微笑：“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p>

“霍爺爺覺得麻煩，可以另尋名醫(yī)?！?/p>

普通群眾，在蘇晚棠這，沒那么多規(guī)矩。

這規(guī)矩，就是特地為有權(quán)勢的人定的。

她不是招之而來揮之而去的小蝦米。

霍擎氣得面色隱隱發(fā)青。

別看這丫頭笑瞇瞇，說話也是溫溫柔柔，但落在他耳中，句句卻都像是挑釁。

他要是能找到其他人治腿，還至于再三登門，求她一個小丫頭？

等了一會兒，見霍擎沒說話，蘇晚棠開口了。

“霍爺爺，既然沒想清楚，那就等決定好了，再來找我。”

說完，轉(zhuǎn)頭對著陸震天道：“爺爺，我們回去，我有事對你說！”

“好好好！”

陸震天高興得合不攏嘴，完全沒有一點(diǎn)想幫霍擎說兩句話的意思，哪怕霍擎眼珠都眨出殘影了。

哼。

讓你放不下身板，就該讓晚棠丫頭好好治治你。

......

“喂，小姨?！?/p>

“小璟璟，怎么樣？聯(lián)系方式要到了嗎？”

傅暻咬牙：“小姨，我今年27了！”

“27是咋啦？不還是孤家寡人？”

“小姨，你結(jié)了，我立馬結(jié)?！?/p>

咬后槽牙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算你狠！傅暻？行了吧！快說，要到?jīng)]？”

傅暻腦海中，飄過蘇晚棠明艷的面龐。

她怎么說來著呢？

“不必?！?/p>

“我已婚?！?/p>

真是個...有個性的女人。

“沒有?！?/p>

“小璟璟不乖，浪費(fèi)小姨時間！”

......

“晚棠丫頭，你找我要說什么？”

“爺爺，我想見陳爺爺！”

沒有問為什么，陸震天只是道：“你等我一會兒，我打個電話請示一下。”

幾分鐘后。

陸震天帶來了好消息。

二人坐上車，來到那座古樸的四合院。

搜身過后，二人才被允許進(jìn)入院子。

“來了？”

院里的老人，正背對他們烹茶，聽見腳步聲，他打招呼道。

語氣很是平易近人，不像是大領(lǐng)導(dǎo)，反而更像是鄰家爺爺。

可蘇晚棠卻覺得，陳澤比她早上見過的霍擎更深不可測。

她乖乖地跟在陸震天身后。

“老領(lǐng)導(dǎo)，這就是我之前上交藥方子的主人，也是我兒媳婦?！?/p>

陸震天遞給蘇晚棠一個眼色，蘇晚棠心領(lǐng)神會的開口：“陳爺爺好。”

陳澤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晚棠丫頭，不許沒規(guī)矩！”見他這樣，陸震天洋裝板臉呵斥，“喊大領(lǐng)導(dǎo)?！?/p>

蘇晚棠嘴皮子剛動，陳澤就揮手阻止她。

“倒是個機(jī)靈的。”

那天，他隱藏身份，讓喊一聲“陳爺爺”，她倒挺會順桿子爬地。

不過。

陳澤倒也沒什么反感。

一個稱呼而已，他不會計(jì)較。

“都坐吧。”陳澤招呼道。

等蘇晚棠、陸震天二人坐下，他把手里剛沏好茶的熱茶，倒出兩杯，分別推到二人身前。

“嘗嘗我泡的茶?！?/p>

是蘇晚棠提出的見面，眼下，陳澤又在打太極，遲遲沒進(jìn)入正題，蘇晚棠要說沒有一點(diǎn)著急，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

她知道。

她是來談判的。

急了，反倒容易受人拿捏。

退一步說。

陳爺爺既然讓爺爺帶著她來，就不會是拿她開涮。

現(xiàn)在，比的不過是誰先比誰沉住氣。

端起茶盞，輕啄一口。

陳澤緊跟著問：“怎么樣？”

撂下茶碗的陸震天搶答：“苦了吧唧！不好喝！老領(lǐng)導(dǎo)，你也不喝點(diǎn)好茶！”

陳澤瞪他一眼，沒好氣道。

“就你那牛飲架勢，什么茶喝你嘴里都是一個味?！?/p>

這可是上好龍井。

他平日都舍不得多喝。

陸震天嘿嘿一笑：“老領(lǐng)導(dǎo)，還是你懂我。”

陳澤看出陸震天在有意幫蘇晚棠解圍，暗道，他倒是喜歡這個孫媳婦。

不過。

他可不會這么放過她。

陳澤眼神又看向蘇晚棠，等著她回答。

蘇晚棠喝過茶，但不多，也品不出個精髓。

索性，她也沒想著偽裝。

因?yàn)樘K晚棠覺得，在懂行人面前賣弄，無異于自取其辱，讓人看笑話罷了。

直言道：“還行。”

接連被嫌棄自己的珍藏不好，陳澤有些不爽。

“小蘇同志，喝過更好的？瞧不上我這粗茶？”

“不是。”

蘇晚棠搖搖頭：“陳爺爺，我不擅茶藝，也說不出什么個門道，這茶在我這里，就是喝著還行，不好喝，也不難喝。這個‘還行’，只代表我的個人看法，僅此而已?！?/p>

陳澤活了大半輩子，這點(diǎn)眼力勁還是有的。

他看得出，蘇晚棠沒有說謊。

“你倒敢說，也不怕得罪我！”

蘇晚棠順桿爬：“陳爺爺，怕的。”

“但你說了這句，我倒是不怕了?！?/p>

“而且，與其說些不懂裝懂的鬧笑話，倒不如實(shí)話實(shí)說?！?/p>

陳澤愣了一下：“倒是個實(shí)誠的?！?/p>

“老陸，說你找我有事？”

“什么事？”

從陳澤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蘇晚棠就知道，陳澤對她的考驗(yàn)，自己過了。

“我想和陳爺爺談樁買賣。”

“買賣？”陳澤倒是來了點(diǎn)興趣，“說說看。”

“八成藥效的藥方，我已經(jīng)改良出來了?！?/p>

陳澤磨撮茶蓋的手頓了一下，但他沉得住氣，淡淡反問。

“然后呢？”

蘇晚棠并不在意這些，她要的只是一個開口的機(jī)會。

既然注定不了低調(diào)，那她就把路子做絕！

她有自信，能讓陳澤點(diǎn)頭！

“改良的同時，我用剩下的百年人參，調(diào)配出了可夠十人用的藥液，保留藥效百分百?！?/p>

陳澤放下茶碗，靠在椅子背的腰也緩緩坐直。

他看過那本冊子，知道十成十的藥效意味著什么。

那代表可以培養(yǎng)出一個十人的雄獅隊(duì)伍，單拎出來，每一個都能以一敵百。

“我手里還有續(xù)骨膏，藥效嘛，陳爺爺應(yīng)該在我男人身上見過。”

“除此之外，我還有其他藥方?！?/p>

“他們的去留，就看陳爺爺您了?！?/p>

“你在威脅我？”陳澤眉毛倒豎，眼神犀利，氣勢懾人。

這一刻，才是那個真正從廝殺中走出的鐵血領(lǐng)導(dǎo)人。

“不，我是在跟陳爺爺談判?！?/p>

“通敵賣國的事，我不會干！但是，這些藥方能不能造福萬千群眾，選擇權(quán)在陳爺爺手里，而非我個資本家出身的嬌小姐手中?！?/p>

陳澤看著蘇晚棠，沉吟許久，緩緩開口。

“你想要什么？”

“接我爸返京，可受軍方監(jiān)管，但允我探望?！?/p>

“可以。”

“我要開藥廠，部隊(duì)生產(chǎn)的藥，必須從我藥廠出庫?！?/p>

“不行！”

陳澤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藥廠歸她管控，但凡她有異心，整個軍隊(duì)都廢了。

面對陳澤斬釘截鐵的拒絕，蘇晚棠并不意外。

“陳爺爺，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在決定要不要同意?！?/p>

看著蘇晚棠信誓旦旦的模樣，陳澤心中冷笑。

不管什么理由，任她如何巧舌如簧，他也絕不會松口。

“藥廠明面老板是我，實(shí)則管控方為軍方?！?/p>

只一句，就讓陳澤堅(jiān)定的內(nèi)心顫了顫。

“藥廠招收員工，皆為部隊(duì)因傷退伍的傷殘戰(zhàn)士。”

陳澤瞬間激動起來：“此話當(dāng)真？”

退伍安置名額是有，但是僧多肉少，每次看見那些好不容易在戰(zhàn)場上存活下來，卻缺胳膊少腿的戰(zhàn)士們，沒有保障地回村，了度慘生，陳澤都感到萬分痛心。

但是。

縱使他是大領(lǐng)導(dǎo)，國家貧弱，也無他法。

“當(dāng)真。”

這也是蘇晚棠看到‘陸淮安怕拖累她，狠心推開她’萌生的念頭。

“這個，我也答應(yīng)了?！?/p>

部隊(duì)?wèi)?zhàn)士的忠誠度，陳澤并不懷疑。

至于藥方真假，使用前，他會派人檢驗(yàn)，等建廠之后，也安排一個進(jìn)廠監(jiān)督。

“陳爺爺別急，我還沒說完?！?/p>

“藥廠凈利潤，五成上交國家，兩成造福群眾，三成歸我所有?！?/p>

陳澤震驚了。

說話帶著一絲輕微的顫音：“你真想好了？”

這妥妥是他們占便宜。

“想好了?！?/p>

把自己和國家綁在一塊，是蘇晚棠想出最高效的法子。

這樣一來，身份不會是她的問題。

而國家，會是她的靠山！

陳澤深深看了蘇晚棠一眼：“還有別的要求嗎？”

蘇晚棠笑笑：“若說沒有，那是不可能的，但是，這個目前夠了。”

貪會危險，也會讓人生厭。

陳澤欣賞蘇晚棠的坦誠。

“晚棠丫頭，既然你喊我一聲陳爺爺，你菜市口的藥店，放心去干，我會打招呼的?！?/p>

蘇晚棠沒料到還有這個意外之喜，眼睛一亮：“謝謝陳爺爺?！?/p>

“別高興早了?！?/p>

“我后半句，還沒說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