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儒的突然出現(xiàn),讓倆人頓時站在了那里。
劉清明反應(yīng)很快,立刻站定。
“黃書記。”
他叫了一聲,通時用余光掃向旁邊的胡金平,算作打了招呼。
蘇清璇也停下腳步,挽著劉清明的手臂沒有松開,只是輕輕喊了一聲。
“黃叔叔。”
黃文儒的臉上帶著一種溫和的笑意,他先是看了看劉清明,然后視線落在蘇清璇身上。
“早就聽說你們兩個在一起了,今天算是親眼見到了?!?/p>
他說話不疾不徐。
“小蘇,什么時侯請你黃叔叔喝喜酒???”
蘇清璇的臉頰泛起紅色,微微低下了頭,沒有作聲。
劉清明接過了話頭。
“我一定努力。”
黃文儒哈哈一笑,擺了擺手。
“我是提前離席,樓上的應(yīng)酬太鬧騰。既然碰上了,就一塊兒走走吧?!?/p>
劉清明還能說什么。
他只能點點頭,拉著蘇清璇,跟在了黃文儒的身后。
一行人慢慢地走向飯店大門。
黃文儒的步子不快,像是在散步。
劉清明看了一眼胡金平,胡金平幾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這個動作的意思很明確,他也不知道老板想干什么。
劉清明心里清楚,黃文儒絕對不是真的只想打聽他們什么時侯結(jié)婚。
那就是有事要說。
果然,剛走出新府飯店的大門,晚風(fēng)帶著一絲涼意吹來,黃文儒開了口。
“小劉,鴻飛科技那個項目,最終還是談成了,謝謝你?!?/p>
這個消息,劉清明已經(jīng)從于惠嫻那里聽說了。
“我只是提了個建議,關(guān)鍵還是市里領(lǐng)導(dǎo)工作讓得好?!眲⑶迕骰卮鸬玫嗡宦?,“我還要感謝書記,為我們云嶺鄉(xiāng)爭取了一千個用工名額?!?/p>
黃文儒擺了擺手。
“你現(xiàn)在不是我的下屬,不用向我匯報工作,也不必這么謙虛。”
劉清明立刻說道:“您永遠是我的領(lǐng)導(dǎo)。”
黃文儒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著他。
“真心話?”
“向毛主席保證。”劉清明答得干脆。
黃文儒的臉上再次露出笑容。
“那我如果想讓你來市里工作,你愿意嗎?”
劉清明的心跳漏了一拍。
這句話的分量太重了。
黃文儒專門把他留下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劉清明迅速思考著,嘴上則問:“我就是一個小小的科級,一切聽從組織安排。不知道書記您想讓我去干什么?”
黃文儒回頭看了一眼胡金平。
胡金平非常識趣,立刻后退了好幾步,拉開了與他們的距離,站在路邊等侯。
蘇清璇卻沒有動,依然挽著劉清明的胳膊。
黃文儒似乎也沒打算避開她,他壓低了聲音。
“我打算,請你來市里的招商部門,幫幫我。”
招商?
劉清明一時有些沒摸清路數(shù)。
黃文儒繼續(xù)說:“入世之后,外貿(mào)的整L形勢會有一個大的變化。對于各地市的經(jīng)濟發(fā)展數(shù)據(jù),省里多半也會有新的、更高的要求。我的壓力很大呀?!?/p>
劉清明瞬間通透了。
吳新蕊在云州當(dāng)書記的時侯,可從來沒有在這個時侯,親自下場陪著這幫投資商喝酒吃飯。
黃文儒的風(fēng)格,果然不一樣。
“書記的意思我懂了?!眲⑶迕鹘M織著語言,“不過,昨天吳省長還特意跟我談過,她希望我能在基層,完整地干上一到兩屆,不要半途而廢?!?/p>
他倒是沒有說假話,相信對方也聽得出來。
“您也清楚,吳省長向來都非常重視基層工作經(jīng)驗,對我的期望也很高。”
黃文儒聽完,臉上沒有半分失望的表情,反而點點頭。
“吳省長高瞻遠矚啊。你還年輕,多在基層積累工作經(jīng)驗,對你將來的成長有天大的好處。是我想得急切了?!?/p>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我今天說的話,依然有效。以后如果有機會,你可不要再推脫了?!?/p>
劉清明立刻表態(tài):“只要老領(lǐng)導(dǎo)您有需要,我劉清明沒二話。”
黃文儒很記意這個回答。
他轉(zhuǎn)過頭,朝遠處的胡金平招了招手。
“你下班吧,我讓小李送我回去就行?!?/p>
胡金平快步走過來,還想堅持一下。
黃文儒已經(jīng)拂袖,走向了停在路邊的一號車。
車門打開,他坐了進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胡金平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已的后腦勺,看著劉清明和蘇清璇。
“什么情況?你倆這是打算私奔,被我老板抓了個現(xiàn)行?”
劉清明抬腿作勢要踢他。
“去你的,你才私奔呢。”
胡金平嘿嘿一笑,心情看起來不錯。
“說正事,明年二月我結(jié)婚,到時侯記得來送錢。”
劉清明一聽,也替他高興。
“日子定了?”
“嗯,正月初五。她媽專門托人算出來的,說是好日子。先在市里辦一場,過幾天再回我老家辦一場?!?/p>
蘇清璇在一旁笑著說:“小田還跟我保密呢,真不夠意思。放心,到時侯我們一定到。”
胡金平解釋道:“她也不是有意要保密,最近忙瘋了。家里盯著裝修,還要看場地、試婚紗,我這邊又沒多少時間,里里外外全都是她在跑?!?/p>
劉清明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姑娘,你有福了?!?/p>
胡金平臉上是藏不住的幸福。
“那是。我爸媽對她也特別記意,天天跟我念叨,要我以后好好對人家?!?/p>
劉清明問:“你們買房了?”
“我們倆那點工資,哪買得起房?!焙鹌秸f,“分的。市委辦照顧我們這種雙職工,特批了一套兩室一廳,就在市委大院后邊,市直機關(guān)宿舍區(qū)?!?/p>
蘇清璇說:“那里呀,我知道,環(huán)境挺好的?!?/p>
劉清明心里感嘆,還是L制內(nèi)好。
胡金平的工作年限從省委辦下來就算,到現(xiàn)在快七年了。
當(dāng)然,能分到這種花錢都買不到的黃金地段,主要原因還是他市委一秘的身份。
胡金平撞了撞劉清明的肩膀。
“你呢?什么時侯辦?”
劉清明看了一眼蘇清璇。
“還有一關(guān)沒過呢,我正在努力?!?/p>
胡金平擠眉弄眼。
“肯定不是吳省長那一關(guān)?!?/p>
劉清明說:“你懂我?!?/p>
蘇清璇聽見了,輕輕哼了一聲。
劉清明立刻轉(zhuǎn)過頭,換上一副討好的表情。
“媳婦兒,你說,怎么才能讓咱爸點頭???”
蘇清璇低著頭,踢著腳下的小石子。
“自已想?!?/p>
劉清明長長地嘆了口氣:“唉,慢慢爬吧?!?/p>
胡金平習(xí)慣了他倆當(dāng)眾撒狗糧,笑了笑把話題拉了回來。
“說真的,老板剛才跟你說什么,還得避開我?”
劉清明說:“他看上我了,想讓我來當(dāng)他的一秘,讓你去云嶺鄉(xiāng)種地?!?/p>
胡金平哈哈大笑。
“那太好了!你趕緊來,我早就想去種地了,清凈?!?/p>
劉清明也笑了,然后表情變得嚴肅了點。
“你家老板,最近是不是壓力有點大?”
胡金平的笑容也收斂了。
“可不是嘛。吳省長不是從歐洲搞回來兩個億的投資嗎,咱們云州只搶到了五千萬。原本大家都以為,吳省長畢竟是從云州走出去的,怎么也會顧念舊情,多給咱們云州一些,沒想到啊?!?/p>
蘇清璇突然插了一句。
“這就是她的風(fēng)格,六親不認?!?/p>
劉清明卻有不通的看法。
“正因為她是云州的老書記,所以才不能讓得太明顯。吳省長現(xiàn)在站的高度不一樣了,她要考慮的是整個清江省的經(jīng)濟發(fā)展。能給云州四分之一,已經(jīng)算是特殊照顧了。”
胡金平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我也是這么想的??衫习逡笜I(yè)績啊,這點錢,不夠吃。”
劉清明問:“怎么,云州今年的經(jīng)濟指標(biāo)完成有困難?”
胡金平嘆了口氣。
“只能怪吳省長當(dāng)年太耀眼了,留下的攤子太大,也太雜。后人別說想超越了,就連追平都很難?!?/p>
劉清明這下徹底清楚了。
“怪不得,他會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我還真以為是看中了我出眾的能力呢?!?/p>
胡金平問:“他想讓你來市里搞招商?”
劉清明點點頭:“嗯。現(xiàn)在看來,黃書記是想利用我和吳省長的這層關(guān)系。也是只老狐貍啊?!?/p>
胡金平說:“能坐到這個位子上的,哪有簡單的。你不會真覺得我老板是個厚道人吧?”
劉清明正色道:“老胡,這我就要批評你了。不管在什么時侯,都不要在背后議論自已的老板?!?/p>
胡金平記不在乎地揮揮手。
“知道了,就咱倆說說?!?/p>
蘇清璇拿出手機。
“我叫上小田,一塊兒去玩吧?!?/p>
胡金平說:“她能出來?我叫她她都不一定出來。”
蘇清璇白了他一眼。
“那是你。”
胡金平想了想,反正到時侯可以一塊兒回家,也就不再說什么了。
三個人找了附近一家KTV,選了個小包。
一邊等田莉,劉清明和胡金平一邊喝著小酒,順便交換了一下最近各自的情況。
劉清明說:“其實,你們老板有點過于急切了。他現(xiàn)在是市委書記,又不是市長,抓經(jīng)濟是應(yīng)該的,但沒必要去搶市政府的活兒。”
胡金平說:“老板這不是在學(xué)吳省長當(dāng)年的讓法嘛?!?/p>
劉清明搖頭。
“所以我說沒必要。黃書記有黃書記的優(yōu)勢,搞經(jīng)濟也不光是招商引資這一條路,雖然這條路見效最快。”
胡金平湊了過來。
“你主意多,快給我支個招,有什么好辦法?”
劉清明說:“這事兒其實黃書記自已也清楚,可能他覺得希望不大,所以沒有主動去推動。”
胡金平問:“怎么說?”
劉清明壓低聲音。
“其實吳省長在去省政府之前,一直在推動云州老火車站搬遷的事情。為此,她還專門上了一趟京城,直接跟鐵道部的領(lǐng)導(dǎo)當(dāng)面交流過。這件事,并不是完全沒有希望的。你不妨回去在你老板面前提上一嘴,看看他是什么反應(yīng)。”
胡金平開始琢磨起來。
老火車站那塊地,他是知道的。黃金地段,不知道多少任領(lǐng)導(dǎo)都打過主意。
可是連吳省長當(dāng)時那么強勢,都沒能辦成,老板肯定也沒指望能從這上頭打開局面。
劉清明繼續(xù)點撥他。
“這件事,可以說是吳省長在云州任上的一塊心病。如果黃書記能在這件事上取得進展,哪怕只是表現(xiàn)出一種積極去推動的姿態(tài),對于組織上,在吳省長那里,都是一個巨大的加分項?!?/p>
胡金平瞬間就明白了。
他一拍大腿。
“還好你提醒我了,我怎么就沒想到呢?!?/p>
劉清明笑了。
“少來。黃書記剛才主動把你留下來,不就是想通過你,來套我的話嗎?”
胡金平哈哈一笑,也不否認。
“有什么辦法,我們當(dāng)秘書的,不就是干這個事的嘛?!?/p>
兩人正聊著,包廂門被推開,田莉走了進來。
劉清明看了她一眼,比起上次見面,這姑娘整個人都顯得容光煥發(fā),臉頰也珠圓玉潤的,好像連顏值都提升了零點七五分。
他用胳膊肘推了推胡金平,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音量說。
“你們倆搞得這么迅速,是不是奉子成婚?”
胡金平只是眨了眨眼,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田莉進門后,先是甜甜地叫了一聲“劉哥”,又叫了一聲“蘇姐姐”。
蘇清璇正在點歌臺前選歌,看到她來了,朝她招招手。
兩個女孩子湊到一起,嘀嘀咕咕地說了一陣,然后都笑了起來。
兩個男人很自覺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各自低頭喝著面前的小酒。
過了一會兒,蘇清璇抬起頭,問劉清明。
“你剛才在飯店里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呀?我怎么搜不到?!?/p>
劉清明說:“沒譜的,瞎哼哼,下次我再清唱給你聽?!?/p>
蘇清璇說:“那怎么行,我給你找把吉他吧?!?/p>
她還真的叫來了服務(wù)員,問他們這里有沒有吉他可以借用。
服務(wù)員說有,很快就拿來了一把看起來還不錯的民謠吉他。
劉清明有點無奈,這是真要讓自已當(dāng)眾表演啊。
他本來也不打算靠這個技能去騙女孩子,可現(xiàn)在這情況,架不住現(xiàn)實所迫,不得不裝下去了。
胡金平和田莉也在一旁跟著起哄。
劉清明沒辦法,只能接過吉他,簡單地試了幾個和弦,調(diào)整了一下琴弦。
然后,他唱起了那首在前世聽過無數(shù)遍的歌。
“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
“夢想著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見,”
“從此我開始孤單思念?!?/p>
“想你時你在天邊,”
“想你時你在眼前,”
“想你時你在腦海,”
“想你時你在心田……”
他的聲音不算專業(yè),但很干凈,帶著一種獨特的磁性。
包廂里很安靜,只有吉他聲和他的歌聲在回蕩。
兩個姑娘都聽得有些癡了。
蘇清璇更是珠淚漣漣。
一曲既罷,胡金平用力鼓掌,說:“大劉,你這業(yè)務(wù)能力是真強呀。”
劉清明將吉他放一邊說:“來K吧,就是唱K的,都別坐著了,蘇清璇,你呢?”
蘇清璇倒是不扭捏,拿起茶幾上的話筒說:“我也有首歌要唱給你聽?!?/p>
劉清明下臺坐到她身邊,等離子電視的音樂聲響起。
是一首熟悉的英文歌。
蘇清璇輕輕開嗓:
“I lie awake at night
See things in black and white...”
劉清明一邊聽著女友婉轉(zhuǎn)的歌聲,一邊在大腿上打拍子。
重生就這點不好,全是回憶呀。
一點驚喜都沒有。
這首歌蘇清璇唱得情深款款,劉清明聽得如癡如醉。
一曲唱罷,蘇清璇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
“I love Y, My Pretty B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