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dāng)陸白衣還在云山霧罩的時候,忽然又聽到白榆說:“行了,事情就這么定了。
前期你出二百兩銀子和十名工匠作為天使輪投資,要盡快到位?!?/p>
這讓陸白衣有點懵,如果當(dāng)成一個項目,這才說到哪?什么事情就定了?
別人忽悠投資,好歹要先寫個方案吧?而你白榆就說了個“我要修路”,別的呢?
“讓你加入是給你機會,你還想知道什么?”白榆不耐煩的說。
陸白衣追問道:“你說的路面硬化是怎么回事?其實就是夯土嗎?”
白榆否認說:“我怎么可能用這么低端的技術(shù)?不然重修道路的意義何在?”
陸白衣又根據(jù)經(jīng)驗說:“難道你要用條石?那成本可就太高了,京城只有御街、皇宮才會使用,其他地方不可能用得起?!?/p>
白榆仿佛目光深邃的眺望著天邊云彩,實則是正在看AI助手的面板,像是念經(jīng)一樣說:
“火山灰加石灰再加砂漿,按一定比例配置,硬化后類似水泥混凝土,堅固耐用,可以用于路面。”
陸白衣好奇的問:“石灰我知道,火山灰又是什么?”
白榆答道:“你別管火山灰是什么,反正大同就產(chǎn)這東西,而且大同距離京師不遠,完全可以加以利用!
所以讓你先出二百兩銀子和十名工匠,就是為了先行研制!”
陸白衣繼續(xù)問:“就算技術(shù)上沒有問題,那大規(guī)模修路花費必定不小,錢從哪里來?”
白榆不假思索的回答:“小部分找朝廷,小部分找富戶募捐,大部分找沿途商家籌措!”
陸白衣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問:“他們商家為什么要出錢?你想怎么讓他們出錢?”
白榆又不耐煩了,喝道:“你的話真多,這么簡單的問題也要問?
我們是錦衣衛(wèi),他們想安生就得出錢!再說修路對他們也有好處,他們憑什么不出錢?
你想合作就合作,心里有疑慮就爬,我另外找人合作!”
陸白衣氣得差點就拂袖而去,但最后還是忍了下來,仍然問話說:“你才剛接到任命,就想做這么大動作,是不是太倉促了?”
白榆說:“第一,這不算大動作,我又不是同時重修所有道路,肯定是先修幾條試點,風(fēng)險并不大。
第二,這里建都二百年,利益格局早被瓜分完畢了,能發(fā)現(xiàn)新的利益不容易,有什么可等的?
再說又不是馬上動工,今年年底之前能把火山灰樣本取過來,再將混凝土配方研制出來就算完成任務(wù),這也算倉促?”
陸白衣被懟的無話可說,她發(fā)現(xiàn)自己作用只是提款機和招牌,其它地方都幫不上。
在前面接客的高長江終于得了空,回到內(nèi)院,對白榆致歉說:“真是怠慢了?!?/p>
白榆今天沒在意這些,開口道:“剛才我接到了新任命,讓我去西城街道房。
這就是個掃大街的差事,沒多大權(quán)力,以后怕是照應(yīng)不到你了?!?/p>
旁邊陸白衣撇了撇嘴,這白某人又在下套試探人心了。
高長江想也不想的答話道:“怎么照應(yīng)不到?甚至更實用了,比你那什么坐探和管隊職務(wù)強多了?!?/p>
白榆也有點不會了,反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高長江嘆道:“錢鋪質(zhì)庫這行,競爭者也很多,而且很多還是山西同鄉(xiāng)。
面對這種競爭者,不能用官面強權(quán)手段,不然會被同鄉(xiāng)戳脊梁骨,以后就沒法在圈子里混了。
如果你到了街道房,那就好辦了!可以把垃圾全都堆在競爭者門前,讓顧客不愿意登他家的門!”
白榆:“......”
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讀書,恍恍惚惚就觸摸到了高端商戰(zhàn)的門道。
看完大昌錢鋪西城分號的開業(yè),白榆就前往西城街道房上任,反正今天沒有什么重要事情。
西城街道房位置比較靠近皇城,距離陸白衣他爹所在的太仆寺倒是不遠。
從這個位置就能看出街道房的工作重心,肯定優(yōu)先保證皇城周邊和御街的整潔,以及外金水河的通暢。
西城街道房的隔壁就是西城街道廳,別看兩個衙署名字相似,又在同一處辦公,其實屬性完全不同。
街道房是錦衣衛(wèi)派出的機構(gòu),屬于武職系統(tǒng),由一名百戶管事。
而街道廳則是工部的派出機構(gòu),屬于文官系統(tǒng),由一名工部主事坐鎮(zhèn)。
兩邊工作內(nèi)容一樣,但分工又有差別,工部外派的街道廳負責(zé)資金和規(guī)劃、協(xié)調(diào)。
而錦衣衛(wèi)外派的街道房負責(zé)行動和人員監(jiān)管,以及現(xiàn)場事務(wù)。
這關(guān)系有點像五城御史和五城兵馬司,理論上由街道廳指導(dǎo)街道房工作。
無論街道廳還是街道房,都是京城獨有的機構(gòu),畢竟作為帝都需要體面,市容市貌不能太差。
想到這里,白榆也不得不感慨京師管理體系之復(fù)雜。
就穿越以來,自己接觸過的就有府縣系統(tǒng)、察院兵馬司系統(tǒng)、錦衣衛(wèi)緝事系統(tǒng)、廠衛(wèi)坐探系統(tǒng)、原京營現(xiàn)錦衣衛(wèi)巡捕營系統(tǒng),現(xiàn)在又多了一套街道系統(tǒng)。
不愧是百萬人口的大都市,根本無法用簡單模式進行治理。
白榆沒有進街道房,反而先去了隔壁合作單位街道廳,先查看工部駐廳主事的成色。
既然決定在任上干點事業(yè),如果旁邊有人礙手礙腳,那也挺麻煩。
在大門口等待的時候,白榆看了看相鄰的兩處大門,都挺破破爛爛的,看來辦公環(huán)境依然不怎么樣。
于是白榆忍不住對身邊的家丁和隨從嘆道:“怎么我當(dāng)差以來,就沒有用過好房子?”
今天跟著白榆的家丁是白孔,回話道:“這回大爺好歹也是獨立坐衙了,不用寄人籬下,看別人臉色?!?/p>
街道廳是一個小機構(gòu),規(guī)矩應(yīng)該沒那么大,在街道廳做官也很清閑。
但是白榆還是在工部街道廳門口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才被請了進去。
白孔忍不住提醒白榆說:“這位主事老爺挺擺譜的,看來不好說話?!?/p>
白榆嘆道:“如果此人確實不好說話,那就不免要多費一番周折了?!?/p>
街道廳確實也不大,過了二門就看到三開間的正堂。
白榆透過屋門,隱約看到一個官員坐在公案后面寫寫畫畫。
上了堂后,白榆隨便抬抬手,就當(dāng)是對街道廳主事見禮了。
這名姓曾的主事微微皺了皺眉,不過也沒說什么。
白榆先自我介紹說:“在下錦衣衛(wèi)百戶白榆,今日接手街道房,前來上任。”
曾主事放下了手里筆,淡淡的回應(yīng)說:“好生做事。”
要是白榆心理素質(zhì)差點,對方這一句就能把他整破防了,因為這完全就是上級對下級訓(xùn)話的語氣。
武官百戶是正六品,文官主事也是正六品,但含金量確實相差巨大。
在當(dāng)前大環(huán)境下,“文貴武賤”的趨勢已經(jīng)不可逆轉(zhuǎn),而且文官政治也進入了巔峰時期,文官勢力徹底壓倒了武官。
這就在官場造成了一個現(xiàn)象,武官越來越不值錢,文官面對同等級武官時,都以上級自居。
這就是為什么白榆雖然出身錦衣衛(wèi),但卻拼命想著參加科舉和轉(zhuǎn)型文官。
只不過科舉取士有固定節(jié)奏,三年一次鄉(xiāng)試和會試,白榆著急也沒用,現(xiàn)在只能先干著武官。
改變不了大環(huán)境,白榆也不想計較曾主事高高在上的語氣,他的指望僅僅是能夠“合作”而已。
所以白榆繼續(xù)說:“今日初來乍到,等我熟悉了衙門狀況后,有些想法需與閣下會商?!?/p>
曾主事答話說:“我與你沒什么可會商的,區(qū)區(qū)一介武夫聽從指令,做好份內(nèi)事即可。”
這可真就是赤裸裸的歧視了,言外之意就是:“你也配來商討工作?”
很多文官面對武官時都是這樣的心態(tài),白榆之前對這種鄙視鏈只是有所耳聞,卻沒想到今天親自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