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嘴里說出來的結(jié)婚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周凝裝作沒睡醒,逃避了這個話題。
趙靳堂沒有拆穿,深深看她的睡顏,似乎嘆息一聲,在她耳邊又說了句什么,她沒認真聽,實在是太累了。
翌日早上起來,吃過早餐,周凝要回畫室,趙靳堂開車送她過去,路上她在車里昏昏欲睡,好像怎么都睡不夠,罪魁禍首神采奕奕,幫她揉酸脹的腰。
顧易開的車。
趙靳堂親吻她的額頭,說:“中午我來找你吃飯?”
他這語氣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真讓周凝感覺回到了以前,他們感情最純粹最好的時候。
周凝說:“你這么閑?”
“忙的時候你沒看到而已。”
周凝沒再拒絕,說:“知道了?!?/p>
她這副要乖又不乖的別扭、擰巴樣,讓趙靳堂實在沒有太好的辦法,關(guān)系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他不能逼她太緊,得考慮到她的病。
研一沒上課的時候,要么去教室,描線畫圖,要么去幫陳教授做點雜活。
周凝到了畫室點了杯冰美式開始畫畫,畫到一半,隔壁導(dǎo)師過來上了會課,指導(dǎo)了一會兒色彩,等導(dǎo)師走了,她繼續(xù)改畫,戴著耳機,專注又投入,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一直到趙靳堂的電話打來了,她才看時間,都十二點三十分鐘了。
“知道了,我馬上下來?!敝苣w快說完,掛斷他的電話,飛快收拾好桌面,拿上東西趕緊走了。
趙靳堂是個時間觀念很強的人,但在周凝這里,是沒有任何觀念的,他接到人了,直接帶人去西城吃飯。
去的還是之前的包間。
先是上了前菜,再是主菜。
好像是新菜品,周凝沒吃過,吃著味道還挺好,她還挺喜歡吃的。
趙靳堂看她胃口不錯,又讓服務(wù)員上了一道。
“謝謝。”周凝說。
趙靳堂說:“不用客氣?!?/p>
周凝其實是一大早干了一杯冰美式,胃有點難受,墊了東西進去,稍微好一點。
趙靳堂沒怎么吃東西,光顧著看周凝吃了,那眼睛似乎長在她身上了。
周凝也注意到了,說:“你不吃嗎?”
“不用管我,你吃你的?!壁w靳堂倒是想抽煙了,礙于周凝在這里,還是忍住了。
周凝真沒管他,繼續(xù)吃自己的。
吃飽后回學(xué)校路上,趙靳堂的臉色明顯不太對,好像哪里不舒服,周凝看出來,問了一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沒事?!壁w靳堂淡淡說,不過想讓她關(guān)心一下真不容易。
周凝不再問。
到了學(xué)校后,周凝下車就走了。
等人一走,顧易拿出胃藥遞給他,他吃了胃藥,顧易不太放心,說:“要不還是找醫(yī)生看看?我擔(dān)心您拖下去不是辦法?!?/p>
“小毛病,不礙事?!?/p>
他的胃病是這半年在國外又犯了,三餐不規(guī)律,又抽煙喝酒熬夜,作息不規(guī)律,鐵打的身體都熬不住。
偏偏他自己也不當回事,隨便吃點止痛藥熬過去就算了。
沒說去醫(yī)院做個詳細檢查看看。
趙靳堂說:“還有,別跟她說?!?/p>
顧易說:“是。”
“顧易,那個方案到什么階段了?”
“已經(jīng)遞交給政府審批了,應(yīng)該是這幾天出審批結(jié)果?!?/p>
趙靳堂看了一眼日期,說:“盡快。”
“明白?!?/p>
周凝下午在教室里摸魚的時候,聽到同學(xué)在商量圣誕節(jié)出去玩,她恍惚了一下,沒想到時間過這么快,又一個圣誕了,去年的圣誕節(jié)是陪趙靳堂在醫(yī)院度過的,仿佛還歷歷在目。
自然而然又想起母親是今年年初走的,剛迎來新年,這轉(zhuǎn)眼,也快一年了。
周凝有些傷感,深深吸了下鼻子。
傍晚,趙靳堂又來接周凝,征詢她的意見,帶她去了朋友的聚會,私人性質(zhì)的,人不多,就五六個,其中有她認識的,比如張家誠。
張家誠帶了太太林思。
張家誠看到周凝心情很復(fù)雜,但沒說什么,他是人精,再正常不過的態(tài)度和周凝打招呼,好像沒有在趙靳堂出國后,給周凝打過那一通不太愉快的電話。
“周妹妹,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周凝沒有張家誠應(yīng)對自如,有些無所適從站在扎趙靳堂的身邊,還沒落座,趙靳堂跟他們正兒八經(jīng)介紹了一聲:“周凝,我女朋友。”
他們這幫人經(jīng)常是經(jīng)常帶女人出來的,一般不會特地介紹身份,反正過段時間就換,也許就見不到了,能有名字的,身份要么是被認可的,要么本來就是有來頭的,值得他們花點時間記名字。
不管哪個圈子,都有拜高踩低,有人的地方就會有。
這很現(xiàn)實。
“好了,別站著說話了,都坐吧,坐下來聊?!睆埣艺\招呼道。
周凝坐在趙靳堂身邊的位置,他們聊他們的,她安靜吃自己面前的,趙靳堂和他們一搭沒一搭聊著,時不時往她碗里夾菜,怕她臉皮薄,不好意思。
這家餐廳不是西城,趙靳堂讓服務(wù)員特地上了一份甜點,給周凝吃的,她最近喜歡吃甜一點的東西,只要她愿意吃飯,龍肉都給她搞來。
他們一搭沒一搭聊著,男人聊天難免要時事政治,還有股票相關(guān)的事,有個朋友炒股又被套了,一個勁嗷嗷叫。
“你還炒股???套不死你,還炒,炒懵你算了?!睆埣艺\罵罵咧咧的。
“那不然干什么,這個不景氣,那個也不行。”
“那么怒氣干什么,問老趙,老趙給你支個招?!?/p>
趙靳堂漫不經(jīng)心說讓他買市盈率低的和永續(xù)行業(yè)的股票,不要追熱點,有的熱點莫名其妙,熱點一過,一地雞毛。
說來說去還是永續(xù)行業(yè)穩(wěn)定,賺大錢就別想了,早就過了風(fēng)口紅利期了。
真正會賺錢的,有的是辦法,不炒股也發(fā)達了,真賺到錢的也不會告訴你怎么賺錢,都是悶聲發(fā)大財。
“對,買那個娛樂產(chǎn)業(yè)的也行,經(jīng)濟不景氣,一般娛樂的比較受歡迎。”張家誠說。
他們侃侃而談,趙靳堂沒忘記照顧周凝,時不時往她碗里夾菜,沒讓她碗里空過。
林思這時候過來和周凝聊天,女孩子有女孩子的話題,還加上了微信,周凝不排斥林思,林思看起來很像大小姐,實際接觸下來,還挺好相處的。
交朋友這種事,很看眼緣和印象。
吃得差不多了,趙靳堂轉(zhuǎn)過頭來問周凝,“吃飽了?”
“嗯?!敝苣c頭。
“還有甜點,再吃一點?!?/p>
周凝搖頭。
趙靳堂不動聲色地彎了下嘴角,說:“那打包帶回去吃,萬一你想吃了呢?”
“行,不要浪費?!?/p>
“好?!?/p>
他們倆旁若無人說悄悄話。
張家誠見狀搖了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嘆氣。
周凝中途接到周湛東的電話,怕周湛東聽到趙靳堂的聲音,起身出去接的電話,和趙靳堂說了一聲。
趙靳堂說:“別走太遠,當心迷路?!?/p>
“嗯?!?/p>
等周凝一出去,張家誠坐過來,小聲問:“和好了?”
趙靳堂神色平靜,喝了口酒,“哪那么容易,路還長著呢。”
“要不你們算了吧,我覺得沒必要給自己找事做,你好不容易才出狼窩,這要是被你爹知道,你玩得過你家嗎?”
“長江后浪推前浪,不試試怎么知道?!?/p>
“要是周凝真喜歡你就算了,我看她是個白眼狼,心里沒你,你被你爹送出國那陣子,我給她打過電話,你猜她怎么說的?我想起來都替你不值,真沒必要?!?/p>
趙靳堂點了根煙,緩緩抽了口,眼神凌厲,語氣低沉:“這話別再讓我聽見。”
“你干嘛,我可是把你當兄弟才說這話。”
“真把我當兄弟就不該說這話?!壁w靳堂重重吸了口煙,“你給她打電話那陣子,她媽媽去世了。”
張家誠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那我真該死!”
……
周湛東打來電話還是問她學(xué)習(xí)和生活,日常提醒她天氣冷了多穿點,不要感冒生病。
周凝打完電話回來,張家誠的態(tài)度和剛剛完全不一樣,笑嘻嘻喊周妹妹,來跟她道歉,說:“上次我態(tài)度不好,你別怪我了,我給你賠個不是?!?/p>
周凝懵了一下,說:“沒有,不用這樣?!?/p>
“不行,要的,一定要的,我干了你隨意,你別計較就行?!?/p>
林思一旁說:“別管他,他自己嘴欠,說了不該說的話,活該?!?/p>
張家誠喝完,說:“抱歉,過年那會我不知道你家的事,真是對唔住。”
周凝說:“沒有,你不用道歉的?!?/p>
趙靳堂說:“讓他道吧,不然他良心不安。”
林思噗嗤一笑,她老公好像不像個有良心的人,“好啦,好啦,大家還是朋友?!?/p>
飯局結(jié)束,回楓園的路上,周凝又不說話了,趙靳堂小心觀察她的神色,問她:“不開心?”
“沒有,我只是不想說話?!?/p>
“我哪里做得不好?”
“趙靳堂?!敝苣鋈缓八郑澳阏娴拇_定要和我這種不正常的人在一起嗎,那樣你會非常辛苦,現(xiàn)在及時止損,還來得及?!?/p>
“你在打預(yù)防針?”
“是,不想你以后萬一吵架了,跟我翻舊賬,到時候會很難堪?!?/p>
趙靳堂掀起眼皮看她,唇角淺淺勾起一道弧度:“你是對你自己沒信心,還是對我沒信心?”
“都有,但可能對你更沒信心?!?/p>
“那好解決,簽份婚前協(xié)議,我要是做對不起你的事,什么都不要?!?/p>
“這種協(xié)議是不對等的,不管是內(nèi)地還是港城,法院都不會支持。”周凝一副他很落伍的表情,不相信他不會知道,他肯定知道,在釣魚執(zhí)法。
趙靳堂笑了聲:“我們凝凝現(xiàn)在是真不好糊弄。”
“你又想糊弄我什么?”
“想騙你直接跟我結(jié)婚,注冊之后,再慢慢扯皮,也不怕你跑了?!?/p>
周凝:“……”
趙靳堂說:“我年紀大了,男人在三十五歲開始走下坡路,我沒幾年就三十五了,凝凝。”
“我風(fēng)華正茂,為什么要和你結(jié)婚?”
“梁舒逸呢?他不也快三十五了?!?/p>
“……”
又扯到了梁舒逸。
梁舒逸就是一顆地雷,隨時爆炸。
趙靳堂捧住她的臉頰,指腹摩挲她尖細的下巴:“是不是不高興我提到他?”
“我沒有不高興,是你不高興。”周凝揚唇淡漠道,眼尾微微上挑,“你心里過不去梁舒逸這道坎,我也過不去我媽媽這道坎?!?/p>
“這不是給你機會報復(fù)嗎?你想報復(fù)到什么程度,都行。”趙靳堂目光漆黑,緊緊望著她的眼睛。
剛剛還好端端的氣氛,現(xiàn)在又變得劍拔弩張。
周凝想要移開視線,卻被扣著下巴,無法躲避,只能迎上他的視線,“趙靳堂,我要你和我一起痛苦?!?/p>
那雙如墨的眼睛離得很近,眼里浮動深沉的情緒。
趙靳堂的指腹碾壓她的唇肉,毫不猶豫說:“好。”
他的話給得很快,得多喜歡她,才能做到這個地步。
既然分不開,那就一起痛苦。
誰也別好過。
……
又是一年一度的圣誕節(jié)。
趙英其先是給趙父和林老師打電話問候,然后稍微打扮一番和沈宗嶺去過圣誕,沈宗嶺過來的時候,剛好是晚上七點左右,趙英其已經(jīng)打扮完畢,收到沈宗嶺的簡訊,她下樓來開門。
她穿著一件黑色斜肩的針織裙,露出大半邊雪白的肩膀,腰身系了一條皮帶,踩著高筒的靴子,大波浪的卷發(fā),妝容精致不艷俗,很熟女的打扮。
沈宗嶺的審美明顯是偏歐域的,趙英其見過他其中一個前女友,辣妹風(fēng),前凸后翹那種,很性感,同性看了都會流口水。
“哈嘍?!?/p>
趙英其挎著包走出家門口,沈宗嶺倚著車身抽煙,吞云吐霧的,見她來了,把煙掐了,扔進垃圾桶,很紳士打開副駕的車門。
剛上車,趙英其接到盧克的電話,她沒有立刻接,沈宗嶺開著車,看她一眼,問她:“誰的電話?不接?”
“盧克?!?/p>
“那個相親對象?”
“嗯。”
“同佢約會,宜家仲趕得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