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
“孫媳……”
魏雪差點哭出聲來,蔣奶奶也是嚇得差點站不穩(wěn)。
蔣爺爺最先回神,呵斥了蔣弈一聲,不明白他這是怎么了。
可蔣弈的目光還很渙散。
他看著眼前的一切,眉頭緊緊皺著,仿佛陷入了混沌之中。
江染的掌心在一瞬之間就被刀子劃破,血水緩慢地順著她細弱的手腕綿延而下,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
然而蔣弈卻并沒有松手的意思,他的力氣沒有卸下,刀尖還在緩慢往前移動。
江染在眾人的抽氣聲中,用力對抗著男人的力氣。
疼痛讓她連呼吸都變重了,“蔣弈,你怎么了?”
她能感覺到蔣弈好像魂不附體,就像是無意識了一樣。
蔣家人這才趕緊過來幫忙,見江染的手傷得很重,蔣弈不肯松手,大家都怕強行拉扯傷到兩個人,都在紛紛呵斥蔣弈。
可任憑蔣奶奶也好,魏雪也好,包括蔣爺爺。
誰的話好像蔣弈都聽不進去。
“我沒事的?!币姶蠹揖o張,江染卻很平靜,她這話既是對旁邊的蔣家人說,也是對蔣弈說。
“……”
蔣弈看著他,眼底忽然波光涌動,他睫毛眨了一下,可繃緊的青筋還在額頭凸顯。
他全身上下都在用力。
“蔣弈,不要怕,我在的,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江染感覺到有些心疼,雖然她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但看著蔣弈的目光還是包容、溫柔,滿含繾綣。
但她的力氣已經(jīng)支撐不住了,蔣弈的手還在用力。
血水沾在男人衣襟上。
蔣奶奶看不下去了,示意還在愣著的蔣振宗做點什么。
突然,江染將手展開,刀尖朝著她的喉嚨就戳了過去……
“蔣弈?!?/p>
“……”
最后一秒,大家都驚出了一身冷汗。
可只有江染穩(wěn)穩(wěn)地望著男人,似乎從沒質(zhì)疑過他會傷害自己。
哐當(dāng)一聲,刀子應(yīng)聲落地。
蔣弈像是驟然回過神來,他的手掌顫了顫,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連同寬大的身軀一起緩緩地、沉重地垂落下來。
所有人趕緊沖上來,江染擁住男人的身子。
“染……染?”
蔣弈眼眶紅得像是要滴血。
他啞聲叫著江染的名字,這才恍惚地看向地面上的血跡,江染揚在他身側(cè)的手掌都是血。
她是……被自己割傷的?
剛剛那一幕幕這才清晰地從腦海中浮現(xiàn),蔣弈臉上頓失血色,眉心跳動了一下,只覺得心臟抽痛起來。
他……又犯病了!
“沒事了沒事了?!?/p>
江染知道蔣弈是受了刺激,她不等他說什么,馬上用身體將他籠罩起來。
蔣振宗想要上前,卻不敢了。
他嘴角動了動,想說些什么,最終又氣悶地丟出一句,“真的是個瘋子!我一點都沒說錯!”
蔣振宗摔門而去。
然而所有人都顧不得他,阿姨迅速去拿來藥箱。
她想給江染先做緊急處理,魏雪掏出手機就打電話,要叫私人醫(yī)生過來。
只有蔣奶奶看懂了江染的意思。
她抱著蔣弈,看著手忙腳亂,擔(dān)心做一團卻越發(fā)無措的家人,無聲地搖了搖頭。
蔣弈如今在自己懷里安穩(wěn)下來,他應(yīng)該需要單獨待一會兒。
蔣奶奶讓阿姨悄悄過去給江染做了包扎,將地面上的痕跡簡單收拾了一下。
魏雪沒有開口,蔣爺爺扶著蔣奶奶,幾人擔(dān)憂地看了兩人幾眼。
待眾人都悄然離開,整個房間內(nèi),只剩下江染和蔣弈兩人交錯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她沒有松開懷抱,反而下巴輕輕抵在男人的頭頂,用未受傷的手一遍遍撫他緊繃的背脊。
感受著男人顫抖的身軀漸漸平復(fù)。
“好了好了,都走了,沒事了,這么大的人了,干什么沖動的跟個小孩子一樣?”
江染口吻平靜,聲音尋常的像是見怪不怪。
可是兩人心中都知道,她越是表現(xiàn)得毫無波瀾,反而有種欲蓋彌彰的刻意。
“江染?!?/p>
終于,蔣弈低低喚她的名字。
江染這才挪開身子,“好點了嗎?”
男人埋著頭,長腿一只伸直,一只半屈,身形不似平常挺拔,有些喪頹。
他沒有回答,只是緩緩抬起手,指尖帶著無法抑制的輕顫,小心翼翼地觸碰她包裹著厚厚紗布的掌心。那眼神,像是看著自己親手打碎的稀世珍寶,充滿了毀滅性的痛苦和自我厭棄。
“疼嗎?”這兩個字從他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沙啞得不成樣子。
“皮外傷的疼很快就會消除,但如果心疼的話,就很難擺平了?!?/p>
江染很會安慰人,聲音輕柔得像是夜風(fēng)。
“我剛剛……我”
蔣弈不敢抬頭看她,他現(xiàn)在懊惱得恨不能自己從未生在這個世上。
他再次看到不堪的自己。
一個連自己都無法面對的人,該怎么面對自己所珍惜的人?
“沒關(guān)系,以后再說,你先平靜下來?!?/p>
江染當(dāng)然看得出來,剛剛不是簡單的情緒沖動和憤怒。
蔣弈甚至短暫地失去了神志。
“你害怕嗎?”蔣弈低聲問她。
“怕?”
“怕我?!?/p>
蔣弈發(fā)出一道極輕的笑。
江染皺著眉頭,“人難免會有……”
“你沒有正面回答?!笔Y弈打斷她,“其實你會怕,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p>
被問及這個問題,江染下意識閃縮的眼神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蔣弈……”
“因為……蔣振宗說得沒錯,我的的確確就是個瘋子?!?/p>
蔣弈深吸了一口氣,身子向后仰了幾分,他松開江染的手臂,手掌向后撐住了身子。
忽然間,他一直懸著的神經(jīng)和多年來守著的心氣,統(tǒng)統(tǒng)潰散。
男人分明的下頜線線條繃緊,讓他在燈光下連骨骼都顯得憔悴。
“你別說了,你不是瘋子。”
江染聲音也冷了幾分,她不想聽他這么說自己。
“我是。”
蔣弈偏頭,眼里淺淺的光泛著粉紅,他自嘲道:“其實舒寧曾背叛我,也是因為這個。我有病,可能會復(fù)發(fā)的、精神類的病?!?/p>
“別再說了……”
江染目光低垂,看著自己被繃帶纏得相當(dāng)厚的手掌。
難怪……難怪舒寧會跟她說那些。
舒寧以為只有她能接受蔣弈,竟然是因為這個嗎?
“江染,我很自私,我從一開始就打算瞞你。”
蔣弈像是聽不見江染再阻止自己。
這是他頭一回不顧及她的感受。
江染忽然想起蔣弈問過她,如果他欺騙自己,她會如何?
“所以呢?”
江染也不再反抗,輕聲反問他。
她聲音里聽不出過多的情緒。
平靜得就像是暴雨前夕。
“所以……”
蔣弈頓了下,聲音沒了平常的溫柔,冰冷陌生得仿佛另一個人,“所以如果你現(xiàn)在后悔,我們也可以,到此為止?!?/p>
他余光掃了眼女人。
江染低著頭,受傷的那只手微微晃動。
蔣弈不敢回想,如果那一瞬間,自己沒有醒過來……是不是現(xiàn)在江染就不會還好端端地坐在他面前?
他這段時間懷著僥幸,過了一段無比幸福的時光。
可現(xiàn)在夢似乎該醒了。
無論他多想要抓住,卻不能……
為了自己那些不切實際的欲求和貪念。
真?zhèn)怂?/p>
舒寧說得對,他不過是輕弩之末,硬撐著罷了。
“你說什么?”
江染忽然仰頭,兩人目光交匯。
蔣弈很快就將視線挪開,艱澀地開口:“我說得很清楚了,我不需要你委曲求全。我給你機會離開?!?/p>
“委曲求全?”江染心里大為受傷。
雖然她是很震驚,今天看到蔣弈的樣子,她也不是瞬間就能消化的。
可她還是極力地想要安慰他。
沒想到,兩人這段時間以來的感情和交付,竟然被他一句話就全否定了?
難道蔣弈對她的那些好、那些溫柔都是可以說收回就收回的?
對舒寧如此,對她也是如此?
就在一瞬間,江染不禁懷疑,男人是否只是需要一個可以讓他維持著安全感的人?
“我不想你為難?!笔Y弈沉聲。
江染忽然間就沒了聲音。
兩人在客廳內(nèi)沉默了許久,半天后,江染才起身,將手伸出。
蔣弈愣了下,她低聲道,“地上冷,你身體不好,不能著涼?!?/p>
男人沒有握她的手,自己起了身。
江染也沒再多說,想要去收拾餐桌,蔣弈攔住她,“明天讓阿姨收拾。”
“你手不方……”
蔣弈的話還沒說完,江染就轉(zhuǎn)身回去臥房了。
他忽然覺得心像是被抽走了一塊,眼淚竟差點就要掉下來。
和江染在一起后的每天,他滿心只道有情人終成眷屬,怎料到頃刻間……
無限歡喜空成灰。
這一夜,江染沒有怎么睡著。
蔣弈沒有再回臥房,半夜的時候,她聽見了關(guān)門聲。
過了很久,江染才摸索著出去開燈。發(fā)現(xiàn)蔣弈已經(jīng)離開了。
已經(jīng)是凌晨三點。
她想給魏雪打電話,但又怕打擾,猶豫了很久,給阿旭發(fā)了一條消息。
蔣弈要離開,肯定是阿旭來接人的。
阿旭也很快回了消息,說蔣弈有些不舒服,怕打擾江染休息,就先回蔣家了。
這句不舒服其實是阿旭故意加上的,但還是讓江染心都亂了。
她詢問了半天,阿旭說醫(yī)生給他打了針,現(xiàn)在蔣弈已經(jīng)睡下了。
放下手機,阿旭才頭痛地揉了揉眉心。
倒不是最近老熬夜加班,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