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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8章 忽略了一個人

沒有了姜樂的聒噪,屋子里終于安靜下來。

白狐這才重新拿起手機(jī),撥通了易大川的號碼。

正午時分,院子里光線充足,屋子里仍是昏黃一片,襯得氣氛愈發(fā)凝重、壓抑。梁無道直勾勾盯著白狐的手機(jī)、嘴巴,像是狡猾的獵手欣賞獵物,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xì)節(jié)。

電話很快接通。

“哎,易大哥,你怎么樣了……哦,回金陵了是吧……嗯嗯,我也回蘭州了……嘿嘿嘿,我沒事,和梁老爺子好著呢……他也沒有辦法,在京城被那個劉建輝威脅……劉建輝啊,那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別看只是一個秘書,背后的勢力幾乎能夠通天……回來以后,梁老爺子給我一頓夸啊,說我放走你實(shí)在干得漂亮,避免了他老人家對不起龍門商會……”

白狐一邊說,一邊露出爽朗的笑,眉眼之間滿是開心,像是正在和老朋友聊天:

“嗯,梁老爺子在京城委曲求全,回來以后下定決心,準(zhǔn)備徹底投向龍門商會了……對,就是這樣,看看宋董或是向總有沒有空,來蘭州一趟吧,好好感謝一下龍門商會,順便商量一下合作的事……姜公子?”

白狐瞥了一眼還昏迷在沙發(fā)上的姜樂,笑著說道:“姜公子太累了,回來就睡著了……我尋思著,先和你通個電話,說一下現(xiàn)在的情況……好,好,我知道了……”

眼看白狐掛掉電話,梁無道立刻問道:“怎么樣了?”

“說給宋漁匯報一下,有結(jié)果了再聯(lián)系我!”白狐收起手機(jī),如實(shí)匯報。

“好,那就等著吧……”梁無道長長地呼了口氣,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喃喃地說:“你和易大川的關(guān)系這么好,在京城豁出命去放走了他,龍門商會應(yīng)該不會起疑心吧……”

“宋漁和向影不知道,但易大川不會懷疑我!”白狐斬釘截鐵地說了一句,又沉聲道:“不過,這個電話讓姜公子打其實(shí)最合適……畢竟他和龍門商會的關(guān)系更好,和宋漁的關(guān)系也更好!”

“我何嘗不知道?”梁無道輕輕地嘆著氣,轉(zhuǎn)頭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姜樂,頗為無奈地說:“奈何是個孽子,根本不聽我的話啊……”

“不是孽子?!卑缀鼡u了搖頭,“據(jù)我觀察,龍門商會都是這樣有情有義的漢子……別看他現(xiàn)在是站在龍門商會那邊的,但如果有人威脅您老人家的性命,他也會義無反顧地?fù)踉谀砬?!梁老爺子,這孩子可以的,相信我的判斷?!?

“沒錯,確實(shí)如此,這孩子其實(shí)挺孝順的……”梁無道點(diǎn)點(diǎn)頭,認(rèn)可了白狐的說法,和姜樂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了,脾氣和性格摸了個七七八八,知道他還是很尊重自己這個父親的。

再看向姜樂時,目光自然就多出了幾分溫柔,甚至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摸了一下他的臉蛋,情不自禁地說道:“這孩子的皮膚真好,和他媽媽一模一樣……”

話未說完,梁無道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立刻閉上了嘴,神色也變得有些凝重起來,仿佛那是什么不能提起的禁制。

白狐見狀,立刻說道:“放心,姜公子的母親,一直在我家里關(guān)著!”

“……安全么?”梁無道沉聲問道。

“絕對安全!”白狐認(rèn)真地說:“根本沒人知道我的那棟房子……另外,我每周都回去一次,定時添加食物和水,確保姜公子的母親不會餓死。”

“那就好……”梁無道長長地呼了口氣,“千萬別讓樂樂知道,否則他會發(fā)瘋?!?

“好?!卑缀c(diǎn)了點(diǎn)頭,隨即便識趣地轉(zhuǎn)移了話題,“龍門商會確實(shí)有些邪門啊,里面的人幾乎個個有情有義,基本沒見過什么兩面派、墻頭草,似乎個個都是寧死不屈的英雄好漢……”

“這就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梁無道跟著換了話題,幽幽地道:“宋漁是這樣的人,招來的兄弟也是這樣的人,那種兩面三刀的虛偽之徒,和他們根本尿不到一個壺里!裝得了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呢?一年兩年呢?就算是有那么幾個,也遲早會裝不下去,和他們分道揚(yáng)鑣的……”

“確實(shí)!”白狐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樣的組織,好處和壞處同樣明顯,好處就是大家干什么都一條心,任何時候都能發(fā)揮最強(qiáng)的力量,這也是他們能夠短時間內(nèi)崛起的關(guān)鍵之一;壞處就是關(guān)系太緊密、太義氣,像是結(jié)構(gòu)精密的七巧板,只要拆掉其中一塊,就會徹底崩塌……所以,對付龍門商會也很容易,只要抓到其中一個人,就能引來其他的人,整個大廈頃刻間就崩塌了!”

“對?!绷簾o道同樣點(diǎn)頭,“這種組織,一般崛起的快,覆滅的也非??臁?

白狐沉默了一下,緩緩地道:“梁老爺子,如果真能干掉龍門商會……放易大川一條命吧,這人真的非常不錯?!?

“可以!”梁無道笑著道:“要能吸收進(jìn)梁家就更好了……當(dāng)然,不強(qiáng)求了,實(shí)在不行就放他走?!?

“哎!”白狐也綻放了笑顏。

“考慮這個有點(diǎn)早了!”梁無道轉(zhuǎn)頭看向門外,院子里的陽光依舊充足,還能看到無數(shù)塵埃在空中翩翩起舞,語氣幽幽地道:“希望宋漁真能來蘭州吧,實(shí)在不行派個代表也好,向影、李東之類的,起碼讓我給劉建輝一個交代啊……”

……

金陵城,龍門商會,某辦公室里。

我和向影、易大川等人團(tuán)團(tuán)而坐,眾人均是沉默不語,氣氛凝重而緊張。

梁無道的突然背刺,讓大家都有些無所適從;而白狐的一通電話,又讓大家覺得不知所措。

“宋董,你說話啊,到底去不去蘭州?”易大川有點(diǎn)急了,天生的大嗓門一開口,震得眾人的耳膜都在嗡嗡直響,“我是建議去的,白狐兄弟肯定不會騙我,梁家是真心實(shí)意跟咱們合作的!”

易大川在京城的經(jīng)歷,大家都已經(jīng)知道了,紛紛盛贊白狐確實(shí)夠哥們、夠兄弟,但我也是從京城回來的,知道劉建輝給梁無道下達(dá)了什么任務(wù),這時候讓我去蘭州,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

但我偽裝成盛力的事情,并不方便讓每一個人都知道,所以這時候只能假裝淡定的樣子:“別著急,蘭州又不是說去就去了,今天出發(fā)和明天出發(fā)也沒什么區(qū)別!”

向影知道我在等姜樂的消息,便幫忙打著掩護(hù),“是,宋董還有不少工作,不是說走就能走的,需要安排一下檔期!等排好了,自然會聯(lián)系梁家的?!?

“那就行!”易大川咧嘴笑了,“趕緊談啊,我還想早點(diǎn)回西寧吶,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班子,分公司也建設(shè)到一半了……就這樣放棄了,我也非常不爽!”

“哎,行!”我點(diǎn)點(diǎn)頭,“易家主,你先去休息吧,奔波一晚上也不容易……我和向總商量一下,什么時間去梁家合適?!?

“好,定了告訴我啊,我給白狐兄弟回話!”易大川笑呵呵的,這才徹底放下了心,起身離開。

“散會!”我擺擺手。

其他人也紛紛起身走出了門。

等到辦公室里只剩下我和向影的時候,向影便問:“等姜樂的消息?”

“是?!蔽尹c(diǎn)點(diǎn)頭,瞥了一眼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jī),依舊安安穩(wěn)穩(wěn)、毫無動靜,“梁無道那一跪的分量太重,現(xiàn)在不能斷定白狐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還是等姜樂吧,我相信他?!?

“說得是……”向影憂心忡忡地道:“就是擔(dān)心姜樂已經(jīng)被控制起來了,根本聯(lián)系不上咱們。”

“控制就控制吧,梁無道不會對他親兒子怎么樣的。”我在梁家也沒多少呆,知道父子倆的感情有多好,雖然相認(rèn)還沒多久,但真的是父慈子孝,“反正姜樂一天不打電話,我就一天不會動身!或者想談也行,讓梁無道來金陵談!他有誠意的話,應(yīng)該不在乎這個吧,之前還巴巴地跑來金陵找咱們吶。”

“沒錯?!毕蛴包c(diǎn)頭,認(rèn)可我的每一個說法。

“劉建輝只給他三天時間,我倒看看他會怎么選擇……”坐在辦公桌后,我的眼睛瞇起,嘴角漸漸浮現(xiàn)出一絲冷笑。

“坦白說,我覺得梁無道沒空對付咱們。”向影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嗯?”我當(dāng)然是一臉疑惑,“什么意思?”

“聽完你在京城的經(jīng)歷,我感覺大家都忽略了一個人……”向影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面色漸漸有些凝重起來。

“誰?”我立刻問。

“聶云峰!”向影吐出三個字來,像是刀鋒劃開空氣,帶著一絲肅殺的味兒,“不要忘了,他親兒子可是死了……你覺得他會放過梁無道么?”

“不會!”我斬釘截鐵,這幾位大管家,沒一個省油的燈,誰的兒子死了能不卯足了勁兒的報仇?

在京城,有劉建輝壓著,聶云峰有苦說不出,只能暫時隱忍,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不可能善罷甘休,不可能放過姜樂!

這種殺子之仇,不存在什么“十年不晚”,必須趕緊報、盡快報,一刻鐘也等不了!

如今梁無道回了蘭州,聶云峰的復(fù)仇百分百已經(jīng)在路上了!

姜樂處于危險之中,梁無道也不會獨(dú)善其身。

“對,我要提醒一下他們!”想到這里,我也不再猶豫,直接拿起手機(jī),撥通了姜樂的號碼。

第一遍,沒人接;第二遍,還是沒人接;我有些著急起來,忍不住站起身,邁步走到窗邊,一邊望著窗外的高樓大廈,一邊撥了第三遍出去。

終于通了。

“哎,宋董!”電話那邊傳來聲音,卻不是姜樂,而是梁無道。

這一瞬間,我的心沉下去,知道姜樂八成就是被控制了,所謂的邀請我去蘭州百分百是個局!

但嘴上還是不能露出任何破綻,我假裝笑呵呵問:“梁老爺子,姜公子吶?”

“他太累了,睡啦!”梁無道同樣笑呵呵的,“你也知道京城發(fā)生了什么,他折騰了一天一夜,這會兒睡得很香!”

“行唄,讓他睡吧,醒了再給我打電話?!?

“宋董!”

生怕我掛掉似的,梁無道連忙喊了一聲,又說:“感謝你救了姜樂一命!”

“沒事,應(yīng)該的,姜樂是你兒子,也是我兄弟嘛!”我故作豪氣地道,“什么劉建輝,不用鳥他……有啥事跟我說,我收拾他?!?

“嘿嘿,謝了,暫時沒什么事,有麻煩一定告訴你!”梁無道頓了頓,又說:“宋董……易大川都和你說了吧?”

“說了!”

“嗯,什么時候來蘭州啊,請務(wù)必給我一個當(dāng)面道謝的機(jī)會,電話里難以表達(dá)我萬分之一的感激之情!”

“恐怕不太方便,最近手頭的工作比較多……梁老爺子,要不你來金陵?”

“不行不行,這次必須是我做東!宋董,你務(wù)必來蘭州一趟啊!”

眼瞅著又開始拉扯了,我實(shí)在懶得磨嘴皮子,只好說道:“行吧,等我安排一下手頭的工作,看看接下來的檔期和時間吧……對了!”

我自然地轉(zhuǎn)移話題,“梁老爺子,你別著急感謝我,記得防著點(diǎn)聶云峰啊,他現(xiàn)在肯定想找姜樂報仇,沒準(zhǔn)已經(jīng)準(zhǔn)備在蘭州布局了!務(wù)必小心!”

“……”梁無道沉默一陣,顯然因?yàn)槲业氖虑槊Φ媒诡^爛額,早就把聶云峰拋到九霄云外了,這時候被我一提醒,終于想起來了,但還顧及面子,沉沉地道:“沒關(guān)系,蘭州,乃至整個西北,都是我的地盤!他想來這報仇,下輩子吧!”

“嗯,好,反正您注意下,別著了他的道……至于咱們的見面,隨后再聊?!闭f畢,我便掛了電話。

……

西南,滇省,臨滄,某鄉(xiāng)下的宅子里。

院子并不太大,不過布置的溫馨雅致,墻頭上爬滿了藤蔓植物,各種花鳥魚蟲更是隨處可見,橫跨在空中的鐵絲上則掛著一個金屬鳥籠,頭頂一簇紅毛的八哥正在里面蹦蹦跳跳。

這只八哥平時挺聒噪的,時不時就喊一聲聶老爺子威武,但是今天它至少有十二個小時不敢發(fā)聲了。

它很聰明,知道現(xiàn)在不適合說話,一旦開口很容易迎來血光之災(zāi)!

堂屋里一片縞素,四處掛著白布、白燈籠、白蠟燭,屋子里彌漫著悲傷和壓抑的氣息。靠南的木桌上,立著一個年輕的遺像,還供著不少蛋糕和水果,聶志豪的音容笑貌猶在,周圍似乎還回蕩著他說話的聲音,但是人已經(jīng)再也回不來了。

人生三大悲,少年喪母、中年喪妻、老年喪子。

無論是誰碰到這樣的事,都會精神崩潰!

站在遺像前面,聶云峰的眼淚早流干了,一雙眼睛又干又腫,仿佛泡在水里的桃子,但是相比一夜之間冒出的滿頭白發(fā),以及臉上多出的千百道如同溝壑一般的皺紋……

又實(shí)在不算什么了。

“踏踏踏——”

急促的腳步聲突然響起,隨著一陣輕風(fēng)卷進(jìn)堂屋,葉輝煌已經(jīng)站在他的身后。

“聶老爺子,我查到了白狐的一處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