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謝綏,段云峰瞬間閉了嘴。
只是他回頭望過來的眼神,還是惡狠狠的。
花深霧懶得看他,視線落在了云菅身上,云菅恰巧也在看她。
果如孟聽雨所說,這位天眼司的花司主,生了一張叫人見之即忘的臉。
花深霧并不丑,相反還是個清麗美人??伤拿碱^總是輕輕蹙著,像籠了一層霧。眼里也泅著水一樣,濕潤潤的。
整個人好似從煙云里來,往云霧里去,立于人前,卻也藏匿于人前。
云菅用了十二倍的精力去記她面容,可是只要閉上眼,花深霧的臉就好像變得朦朧起來。
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嘴巴,好像都蒙上了一層霧氣。
記不??!
完全記不住。
云菅暗嘆口氣,睜開眼再看向花深霧,直接放棄!
記這面容,還不如記她別具一格的衣著呢!
花深霧似乎知道云菅在做什么,唇角很輕微的揚(yáng)了下,又很快扯平,只語調(diào)清冷冷的說:“甄小姐,受苦了?!?/p>
孟聽雨也在旁邊說:“還好來得及時,段云峰這廝竟準(zhǔn)備給你上拶刑?!?/p>
她說罷,摸摸云菅左邊,又摸摸云菅右邊,擔(dān)心道:“他沒把你怎么樣吧?”
云菅搖頭,笑著說:“你們時間掐得剛好,前兩日他似有顧忌,也沒多做什么?!?/p>
“那就好?!泵下犛晁扑闪丝跉?,“若是叫你受了苦,我可沒法跟大人交代?!?/p>
云菅選擇性的忽略掉后面那句話,只問兩人:“林元夕的案子出結(jié)果了嗎?若是沒抓到兇手,我現(xiàn)在出去也不是好時機(jī)。”
花深霧點(diǎn)頭:“抓到了,已經(jīng)交由大理寺?!?/p>
“大理寺?”云菅好奇,“那就是尋常案件?”
孟聽雨示意云菅往外走,見云菅動身了,這才解釋:“是林家一個庶女動的手。林元夕與這位庶妹向來不和,在冰花宴上又發(fā)生過口角,庶妹因此懷恨在心。后來見林元夕獨(dú)身站在湖邊,便將其推下水,使其溺亡?!?/p>
云菅沒有說話。
她想起了在恭王府當(dāng)門客的韓惟良。
林元夕之死,韓惟良必定插了手,不然“荷包”“目擊人”這些恰到好處的物證人證,都從何而來?
只是如今,想要弄死自己實(shí)在困難,韓惟良才舍棄這害死林元夕的庶女棋子,將人推了出來罷了。
云菅嘆口氣,忽然想起段云峰說的人證,問孟聽雨:“段云峰這次捉我,是因?yàn)橛腥苏f親眼看到我殺害兇手了,這人是誰?”
“孫氏,吏部郎中周明的繼室?!?/p>
“吏部郎中啊?”云菅明白了。
只要借著自己入獄一事,扳倒便宜爹甄懷遠(yuǎn),這吏部侍郎的位置可就騰出來了。
到時候,周明這個吏部郎中豈不能更進(jìn)一步?
花深霧在旁邊接話:“林元夕一案查明兇手后,孫氏因做偽證被周明休棄,如今也被關(guān)入了大理寺牢獄中。”
云菅:“……”
又一個借妻兒上位、卻棄妻兒如敝履的蕭遠(yuǎn)山。
算了,自作孽不可活。
云菅快步回到自己牢房外,正好看到毒蝎幾人靠在牢內(nèi)欄桿上,眼神驚奇的看著隔壁。
云菅也湊過去一看——
好家伙,段云峰就被關(guān)在了這兒。
云菅回頭看向孟聽雨,孟聽雨解釋:“牢內(nèi)囚犯痛恨段大人良久,若是關(guān)在其他牢中,難免遭遇不測。只有毒蝎這五人心性單純些,也算是給段大人做個伴。”
毒蝎轉(zhuǎn)過身來,指指自己:“我?大嘴山紅坡寨大當(dāng)家,心性單純?”
孟聽雨歪頭一笑:“不單純嗎?”
這溫柔可親的笑容,讓毒蝎瞬間毛發(fā)悚立。
想起當(dāng)時自己被眼前這女人窮追猛打,她立刻識趣改口:“單純!那當(dāng)然單純!整個鎮(zhèn)獄司,都沒有比我更單純的人了?!?/p>
孟聽雨滿意點(diǎn)頭:“好好照看著段大人。”
毒蝎連連點(diǎn)頭保證。
段云峰靠在墻角,還在有氣無力的咒罵:“孟聽雨!放我出去,我要面圣……”
孟聽雨當(dāng)沒聽見,對云菅道:“走吧,送你出去。”
云菅看向牢中幾位女囚,見毒蝎眼睛亮亮的,滿是期冀的看著她。她淺淺一笑,溫聲道:“我說到做到,幾位姐姐等著便是?!?/p>
毒蝎這才松口氣,大大咧咧道:“好嘞!”
幾人就此別過,云菅走得遠(yuǎn)了,才聽到馮孤蘭的聲音:“等等?!?/p>
云菅回頭,看到馮孤蘭望過來,眼眸深深。
她好似什么都沒說,卻又什么都說了。
云菅彎下眸子笑,輕輕頷首,算是對之前的承諾再次做了回應(yīng)。
馮孤蘭這才開口,卻是問孟聽雨:“若是這位段大人實(shí)在吵鬧,我們能把他的嘴堵上嗎?”
孟聽雨笑出聲:“可以倒是可以,不過……段司主武藝高強(qiáng),你們不一定能近得了他的身?!?/p>
留下這話,幾人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轉(zhuǎn)彎,上臺階,云菅抬頭望著這來時路。
牢內(nèi)通道兩旁依舊置了火把,光線依舊昏暗,可她的心情卻十分松快,腳步也輕快起來。
再回頭想想入獄那日,她也真是大膽。
怎能就憑借謝綏信上的只言片語,同意以身入局,扳倒這段云峰了呢?
倘若謝綏那邊棋差一著,又或者,段云峰突然使出其他手段,恐怕她已經(jīng)在刑架上奄奄一息了吧?
云菅心中暗嘆,花深霧看她一眼說:“段云峰此人,大人再了解不過。就算中途偏離大人預(yù)算,也有我和孟司使糾正回來,甄小姐不用后怕!”
說完后,她又看一眼孟聽雨:“忘了,如今該稱呼一句孟司主了。”
云菅被這話徹底撫平心緒,隨后也反應(yīng)過來。
扳倒段云峰后,這鎮(zhèn)獄司可就掌控在原本的副司主孟聽雨手中了。
孟聽雨被調(diào)侃,并不羞澀,反而揚(yáng)眉露出春風(fēng)得意的笑:“能有今日,全仰仗甄小姐。甄小姐大恩,請受聽雨一拜!”
她佯裝朝云菅作揖,云菅笑一聲,歪著身子躲開。
“可不敢受孟司主這一禮,若以后我犯了事,還得靠孟司主撈出來呢!”
孟聽雨連連擺手:“好說好說!”
三人笑鬧著從大牢出去。
只是剛踏出門,云菅就反射性的閉上了眼。
牢中光線昏暗,乍一觸到日光,她竟有些不適應(yīng)了。
云菅還在閉著眼感受外面的清風(fēng)花草香,突聽孟聽雨在旁邊道:“小公爺,你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