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菅立刻睜開了眼。
沈從戎就在幾步開外的地方站著。
他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錦緞長袍,長發(fā)用玉簪束起,眉目沉靜,眼神平和。樹影落在肩上,枝葉間的碎光將人影也斜照在地上,襯得他身姿愈發(fā)頎長端正。
倒是與往日那暴躁、冷硬的形象不同。
微風拂過,衣袂輕揚,更顯得如松如竹。一眼望去,好一個翩翩瀟灑的清俊兒郎。
許是這幾日見到的牢內男囚們,實在被折磨的慘不忍睹,乍一瞧見沈從戎如此英朗清俊,云菅竟也覺得被洗了眼睛,心情有幾分愉悅。
見沈從戎在看著她,她主動開口:“小公爺來這里做什么?”
沈從戎大步走過來,語氣溫和道:“來接你?!?/p>
云菅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出獄?”
“外邊都傳遍了,殺害林家姑娘的兇手,是她庶妹。既然真兇已經(jīng)被抓到,鎮(zhèn)獄司又有何理由不放你出來?”
說罷,沈從戎還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孟聽雨及花深霧。
花深霧不喜和皇城司以外的人打交道,看都不看沈從戎一眼,更不理會他的眼神,只與云菅說了告辭。
留下孟聽雨,雙臂環(huán)抱對著沈從戎道:“小公爺這眼神什么意思?”
沈從戎不答反問:“我未婚妻如今已無嫌疑在身,孟司使還留在這里做什么?還想再抓她一次不成?”
孟聽雨被這話氣笑了:“怎么孟某聽著,小公爺好像很關心甄小姐?”
沈從戎面不改色:“她是我未婚妻,我關心她不是應該的嗎?”
“哦,那為何甄小姐被捉入獄那日,小公爺沒有出現(xiàn)?甄小姐在獄中這幾日,也沒聽說小公爺為其游走奔波。更何況——”
孟聽雨拉長語調道:“孟某怎么聽說,安國公府意欲退婚,已經(jīng)在和蕭家商議婚事了?”
云菅立刻看向沈從戎,眼睛睜得極大:“當真?”
沈從戎看到她的喜色從眼里毫不掩飾地流出,便沒來由的煩躁:“假的!”
“我不信?!痹戚研攀牡┑┑?,“你當初說,若我被段云峰捉進鎮(zhèn)獄司,你就與我退婚!”
沈從戎氣急敗壞道:“我那只是一句戲言!甄蘭若,你就這么想和我退婚?”
云菅反駁他:“不是我想和你退婚,是你本來就不想和我成婚。再說了,我被抓進鎮(zhèn)獄司,也算是壞了清譽,我不想連累你們安國公府。還有,你們不是已經(jīng)和蕭家議親了嗎?蕭若嘉對你有意,你對她有情,豈不是正好湊一對璧人兒?”
“誰說我們議親了?誰說我對蕭若嘉有情的?”
“我說的,我都看到了,在冰花宴上?!?/p>
沈從戎瞬間啞了,神色都有些呆呆的。
云菅也恢復平靜神色,溫聲道:“小公爺,若你害怕此時與我退婚,會叫旁人說你們安國公府閑話。我們便私下處理此事,待以后流言淡了,再公布出去。”
沈從戎不語,只是看向云菅的神色,從氣惱變成了痛恨。
他咬牙切齒道:“你可知,我們還有不到二十日就要成婚了?”
云菅點頭:“我當然知道,所以要早做打算!我可不想嫁衣都穿上了,再被你退婚,那多難看?”
“說了我不退婚!”沈從戎氣得拽住云菅手腕,一字一句道,“甄蘭若,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死都不會退婚的。”
這話說完,氣氛瞬間一靜。
云菅有些錯愕地看著沈從戎,孟聽雨也訝異片刻,然后回神插話:“小公爺這意思,是認準甄小姐了?”
“當然?!鄙驈娜譀]好氣道,“我什么時候不認定她了?”
孟聽雨絲毫不給他留面子:“大約十日前?又或者二十日前?人人都知道,安國公府與甄家這門婚事,是靠沈老夫人逼迫而來的?!?/p>
沈從戎沉默下來,只是臉色漲紅了。
云菅覺得事情發(fā)展有些不對,她掙開沈從戎的手,面色平和道:“小公爺,婚事先不提,我得先回趟家,不然我爹娘擔心?!?/p>
沈從戎立刻道:“我送你回去?!?/p>
孟聽雨卻在一旁說:“我送她。就她這副樣子,今日剛出皇城司,明日就有流言傳出來。”說罷,又對云菅道,“先隨我去梳洗一番。”
云菅沒拒絕,點了頭。
沈從戎見兩人往皇城司官署去,連忙也提步跟上,誰知在門口就被人攔住了。
孟聽雨回頭看他一眼,幸災樂禍道:“閑雜人等不可隨意入內,若小公爺有心,就在門外等著吧?!?/p>
說罷,她輕輕握住云菅手腕,將人帶進了皇城司大門內。
皇城司內,是熟悉的景物,熟悉的女吏。
孟聽雨吩咐那女吏:“帶甄小姐去梳洗,隨后來偏廳?!?/p>
女史應下,帶著云菅往客房去。
云菅上次來只在前廳見了謝綏和孟聽雨,也沒有機會看皇城司的全貌,這次倒隨著女史走了半圈。
整個官署的布局,有點類似于甄府結構,但不似甄府那樣富貴,反而透著清簡利落。
云菅走過小長廊,進入一處小花園。
小花園長時間沒有被照料過,在這盛夏時節(jié)還有些荒蕪。小花園的左手盡頭是一座六邊石門,石門口立了鐵柵欄。
云菅覺得那鐵柵欄有些格格不入,便問女吏:“那里面是什么?”
女吏看一眼,柔聲回答:“獸園?!?/p>
“獸園?”云菅很是訝異,“皇城司內還養(yǎng)動物?”
女吏笑笑,“都是易傷人的猛獸猛禽,平日里由庶務司飼養(yǎng)。沒有庶務司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p>
云菅點點頭,見女吏不愿再多言,她便也不再問了。
繞過小花園,就到了皇城司的客院。
這客院不大,客房也只有幾間,女吏帶云菅進了一間,然后又領人送來熱水。
在別人的客院沐浴自然沒有自己院中舒服,所以云菅只是簡單清理后,就換了干凈衣裳出來。
女吏就等在外邊,見云菅出來,忙道:“甄小姐,你可有個姓沈的未婚夫?”
云菅一愣:“怎么了?”
女吏有些無奈道:“那沈姓男子賴在皇城司外不走,與辦差回來的柳司主撞了個正著。柳司主她……脾氣不大好,二人吵了幾句,她便叫人把對方給抓進大牢了?!?/p>
云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