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桌上,擺著一些夜宵,有一盅南瓜粥,一籠鮮蝦蒸餃,肉沫蒸蛋羹,翡翠芙蓉丸子羹……
都很清淡,若有似無飄著淡淡的食物清香。
明疏桐晚上根本沒吃什么,又吐了一通,現(xiàn)在肚子餓得已是咕咕叫。
她沒再費神多想,坐下喝一碗南瓜粥,三個帶汁的蒸餃,半碗蛋羹。
陸野看著她吃得津津有味,唇角不覺微微一彎。
一直以來,她的飲食都很清淡。
他低頭吃,胃口莫名大開,哪怕兩個人一直不說話,可只要她在邊上,他的食欲就會大漲。
之前幾天在醫(yī)院,他吃什么都寡淡無味,做什么都不得勁兒。
但有她在,再無聊的事都不無聊了。
吃完,明疏桐洗碗,陸野就守在邊上,拿著干抹布,把她洗好的碗,一只只擦干放好。
夫妻倆一高一矮,杵在廚房間,默不作聲,又配合默契。
她用怪異的眼神看他說:“你沒其他事要干了嗎?”
他擦得極度認真,就好像在談一項價值千億的合同一般,振振有詞道:“當(dāng)初我們說好的:在外再牛逼,在家也得做家務(wù)。這是家庭責(zé)任?!?/p>
明疏桐滋味繁復(fù),神情有點恍惚,想到初初結(jié)婚時,他對她挺好的,家務(wù)事他不擅長,要讓別人來做,但她不想被人伺候。
即便有洗碗機也不用。
從簡到奢易。
從奢到簡難。
她只想過最簡單質(zhì)樸的生活,而他會每天準(zhǔn)時下班回家,幾乎不會出去過夜生活。
他的發(fā)小叫他出去玩,他會推脫:
“我是有家室的人了,哪能再和你們一樣,天天泡夜店,夜夜擲千金。年紀(jì)輕輕,搞垮自己的身體。我陪我老婆,你們羨慕不來?!?/p>
那么,他是怎么陪的?
她做飯時,他就收拾屋子。
她洗碗時,他就擦碗。
她洗了衣服,他去晾起來。
她拿著筆記本窩在書房做設(shè)計時,他就處理一些白天沒干完的工作。
夜晚時分,他們各忙各的,偶然會有一些簡單的聊天。
全程都是陸野誘導(dǎo)她說話:
喜好什么,厭惡什么,理想是什么,當(dāng)前時事怎樣,當(dāng)下商機如何,還會印證彼此的三觀。
一直都是他在哄著她,一點一點打開她的心扉。
當(dāng)老公之前,她眼里的陸野,又邪又野,脾氣火爆,打架超猛,只有和姐姐在一起時,才像個大男孩。
當(dāng)老公之后,陸野變得好相處了,說話變得和和氣氣,待人沒半點火氣,身上那種邪痞的味道漸漸都消散了……
直到那天。
他借著酒勁,摟著她在陸家老宅的新房內(nèi),瘋狂地吻了她,不再點到即止,而是釋放了屬于男性的欲望,她才知道,他對她所表現(xiàn)出來的溫和,全是在讓她放下戒心,以便于他更順利地占有她。
作為男人,他的骨子里、基因里,天生就刻著強大的侵略性。
而那天,她深刻地感受到了男性的力量感——生理上的嚴(yán)重不適,令她害怕。
還哭了。
可他停不下來,只顧著自己。
她被折騰壞。
非常非常委屈。
……
再后來,她就開始盡可能地躲他。
不說話。
做一個啞巴。
避免身體上的任何接觸。
他曾問她:“怎么了,為什么要躲我?”
她半天憋出一句,用的字眼是:不舒服 ,厭惡,不想做——
他的臉色瞬間就變成了黑炭。
好好的關(guān)系,一寸一寸惡化。
只要他靠近,她就躲。
像驚慌失措的小獸。
有人說,男女在一起,需要生理性喜歡,才能相處融洽,否則,會越過越遭罪——事實證明,真的是很遭罪。
哪怕后來,他們多次嘗試,可是,生理性排斥讓夫妻生活越過越痛苦。
陰影越來越大。
他們說,男女之間的姓,在婚姻當(dāng)中占主導(dǎo)地位,男人在這方面的需求,等同吃飯,吃不飽,就會往外找。
男女之間和不和諧,真的很重要。
沒結(jié)婚前,她不懂。
結(jié)婚后,她悟了,婚姻跟著就毀了。
毀在不和諧上。
毀在她不愛上。
*
洗完澡出來,明疏桐看到主臥婚床上,陸野閉眼在睡,他的面色并不好,臉孔好像還瘦了一圈。
明疏桐想出去到客房睡,但想到她和他的約定,繞到另一頭,關(guān)燈睡下。
房內(nèi)很安靜。
心弦一點一點松馳下來時,身后的男人伸過長臂,將她攏進了一具滾燙的胸膛里。
她的身子頓時繃得緊緊的。
手緊緊抓著被子。
手機在這個時候忽就響了起來,明疏桐借機將人推開,轉(zhuǎn)頭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一看來電,是江淮。
身邊的男人已將手機搶過去,看了一眼,眼神一縮,重重扔了,緊跟著,他已翻身上位,將她的雙手扣得在頭頂上方。
吻,瘋狂之極,自上而下,帶著一陣陣電流,不容她反抗。
“陸野,手……你弄疼我了!”
她想忍忍,但真接受不了,掙脫,憤怒極了,一個耳光揮過去,啪,黑夜當(dāng)中,無比清脆響亮,打得彼此都沉默了。
她呼吸急促。
光線很暗,只能隱約看到對方的輪廓,但她能感受到,男人的手臂繃得線條僵硬,并沒有就此罷手的意思。
雙方就這樣對峙著。
直到有液體滴到她身上,他往邊上一倒,仰著臉,甕聲道:“給我拿毛巾?!?/p>
啪。
燈亮了。
明疏桐看到他鼻孔里在不斷地流血。
腥紅一片,染紅了白色床單,就像剛畫的臘梅花。
她嚇著了,連忙去拿毛巾,給他擦血,心虛地站在邊上道:“我……不是故意的……”
陸野閉眼,沉默良久,末了,語氣無比挫敗地說了一句:“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明疏桐,你很會掃興。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愿意?”
她緊緊抓著毛巾,眼睛紅紅的。
等止了血,她換了床上用品,他坐在小沙發(fā)上,索然無味地閉著眼。
重新上床后,兩人都睡在床邊,都不吱聲,關(guān)了燈,他們都睜著眼,都沒法入睡。
沒辦法睡到一起的夫妻,怎么能算夫妻?
后來,陸野睡了過去。
明疏桐始終睡不著。
迷迷糊糊回到了領(lǐng)證那天。
那是個黃道吉日。
還是個大晴天。
她把自己嫁給了叫了好幾年的大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