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眼中翻涌著偏執(zhí)的焦灼和薄怒。
他似乎急切于得到答案,不得不近前一步,讓許靖央皺起眉頭。
她聲音有些冰冷:“王爺,我的事,您不該過問?!?/p>
平王像是聽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話,眼底泛起血絲,薄唇吐出一聲冷笑。
“我不該么?許靖央,你早就知道我喜歡你,我比蕭賀夜、比這京城里所有人,都更早地知道你的身份?!?/p>
“本王對你的好,你真的一點都感受不到嗎?本王又哪一點比蕭賀夜差!”
“感情貴在兩情相悅?!痹S靖央鳳眸漆黑,充斥著鎮(zhèn)定,“王爺不妨問問自己,對我的這份執(zhí)念里有多少是真心的喜歡,又有多少只是因為在我這里受了挫?”
“其實王爺只是被一種不甘心的勝負(fù)欲操縱了,誤以為是喜歡而已?!?/p>
平王一怔,像是被她狠狠打了一拳。
不,這比打了他一拳,還要讓他傷心。
“勝負(fù)欲……原來你是這么想的,”平王低啞地笑了,質(zhì)問的語氣帶著粗聲的喘息,“許靖央!你怎么能這樣冷靜?是不是非要我把心剖出來放在你面前,你才愿意相信?為什么你從來不肯……哪怕只是稍微偏向我一點?”
看著他泛紅的眼眶,許靖央輕輕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些:“王爺,請冷靜些,您想想皇后娘娘,想想寶惠?!?/p>
“不要把自己困在這種無謂的執(zhí)念里,皇后娘娘對您寄予厚望,她若看到您現(xiàn)在這樣,該有多失望?”
“母后……”這兩個字像一盆冷水,瞬間澆醒了平王。
他狂躁的神情漸漸平靜下來,眼中的血色緩緩?fù)嗜ィ《氖且环N深沉的疲憊。
皇后對他的諸多叮囑仍在耳畔。
平王垂下眼簾,深吸一口氣。
濃密的睫毛掩去所有情緒,再開口時聲音沙啞,卻已經(jīng)帶著幾分自嘲。
“你說得對……是本王失態(tài)了,有些事,確實強求不得?!?/p>
見他似乎想通了,許靖央神色稍緩:“王爺能明白就好,時辰不早,請回吧?!?/p>
平王深深看了她一眼,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一句:“但愿他會好好待你,不過,許靖央,以后你同本王,還能像以前一樣,沒有隔閡地相處嗎?”
說罷,不等許靖央回答,他又飛快地補充道:“我們還要一起找寶惠。”
許靖央當(dāng)即拱手,擲地有聲:“王爺放心,這件事我義不容辭,若有寶惠下落,我也會第一時間告訴王爺。”
平王陰翳的俊容終于緩和些許。
“那好,本王也在派人搜尋,我們二人一起努力,總會有希望的。”
說罷,他準(zhǔn)備走了,且不需要許靖央相送。
在轉(zhuǎn)過身的瞬間,平王臉上強裝的平靜徹底碎裂,眼神陰鷙得能滴出水來。
他不會放過蕭賀夜。
他求而不得的人,蕭賀夜卻能輕易得到?沒這樣的道理!
這時,蕭安棠邁著大步跑進(jìn)武院,恰與平王迎面碰上。
他看見平王驚訝地喊道:“皇叔?”
平王卻像沒聽見般,徑直與他擦肩而過,帶著一身寒氣消失在門口。
蕭安棠眨了眨眼,看著平王離去的背影,小臉上寫滿了不解。
誰又得罪這個壞脾氣啦?
“安棠?!痹S靖央輕聲呼喚。
蕭安棠扭頭看見她,小臉神色頓時崩得緊緊的。
他有些別扭地走過去,沒有看許靖央,而是側(cè)頭瞧著院子里的木樁。
“師父……你來干什么?”
“今天來得早些,想陪你先練練基本功?!?/p>
蕭安棠卻梗著脖子,眼睛盯著自己的鞋尖:“不用人陪,我自己能練!等師父……等您下次來驗收成果就好。”
他悄悄改了口,不再叫“師父”,生疏地用了“您”。
許靖央故作沒察覺,遞去食盒:“給你帶了芙蓉糕和栗子酥,先嘗嘗?”
蕭安棠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瞟了過去,喉頭輕輕滾動了一下。
僅一瞬,小家伙馬上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故作硬邦邦地說:“我早就不愛吃甜的了。”
看著他這副明明在意卻強裝冷漠的小模樣,許靖央頓了頓。
她走上前,微微彎腰:“安棠,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小家伙抿緊了唇,搖了搖頭。
許靖央想了想,試探著輕聲問:“那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嫁給你父王?你討厭我了嗎?覺得我會占據(jù)你生母的位置?”
“不是的!”蕭安棠猛地抬起頭,小臉上寫滿了急切和委屈,眼圈微微發(fā)紅,“師父,我聽宮里的人說,您首先是昭武王,其次才是寧王妃。”
“他們說,您這樣的人物,不會一直困在王府里的,以后……以后可能還會離開。”
“如果你注定要走,我寧愿你一開始就不要跟我們一起生活,因為到了分別那日,我肯定會舍不得你!”
他越說越傷心,抬起淚汪汪的眼睛,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期盼,扯了扯許靖央的衣袖。
“師父……如果,如果您以后和父王有了自己的孩子,可不可以把那個孩子留給父王,然后帶著我一起走?我保證會很聽話,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許靖央驚了驚。
這小家伙,想到哪兒去了?
她問:“所以這些時日,你都是在為了這件事煩惱?”
“是??!”蕭安棠小手撓臉蛋,一副很苦惱的樣子,“我知道師父是個頂天立地的女神仙,我不能要求師父留下來,可我也舍不得師父離開我們,哎!”
他才十歲,怎么就要面對這么痛苦的事呢?
聽到這話,許靖央終于忍不住,唇角罕見地浮起淺笑。
她揉了揉小家伙柔軟的發(fā)頂。
孩子的真心是最可貴的。
她與蕭賀夜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注定不會長久,更不會有孩子。
但面對眼前這個全心依賴她、害怕被拋棄的小徒弟,她不能說出真相,也不愿傷害他純真的心。
“安棠,無論我是不是寧王妃,無論我以后要去哪兒,我都是你的師父,這一點永遠(yuǎn)不會改變?!?/p>
“我對你的心意,也和以前一樣,至于我離開與否的問題,你倒是不用著急,你好好勤學(xué)武功,說不定到時候我去邊關(guān),你能我一起呢?”
蕭安棠睜大了眼睛,仔細(xì)看著許靖央的神情,似乎在確認(rèn)她話中的真假。
“真的嗎?如果我武功很厲害,你會帶我一起去邊關(guān)?”他雀躍地追問。
“當(dāng)然。”許靖央肯定地點頭。
蕭安棠重重地松了口氣。
“那……我現(xiàn)在可以吃糕點了嗎?”小家伙立刻眼巴巴地看向食盒。
許靖央忍俊不禁,故意逗他:“哦?剛才不是有人說,早就不愛吃甜的了嗎?”
蕭安棠立刻撲過來,抱住她的胳膊撒嬌,小臉在她衣袖上蹭了蹭,理直氣壯地說:“剛才心里是苦的,所以不想吃甜的!現(xiàn)在心里變甜了,當(dāng)然要吃甜甜的糕點,讓嘴巴也變甜才行呀!”
看著他重新變得活潑開朗的模樣,許靖央拉著他坐去一旁石桌邊。
“快吃吧,吃完了,我就要嚴(yán)格驗收你這幾日苦練的成果了?!?/p>
“嗯!”蕭安棠用力點頭,含糊不清地說,“師父,你放心吧,我不會給你丟臉的,對了師父,剛剛你跟皇叔吵架了嗎?他好像不太高興。”
許靖央不知道蕭安棠剛剛聽見了什么又看見了什么,只是微微一頓,說:“沒有,你皇叔是在為了你寶惠姑姑的事著急?!?/p>
蕭安棠小大人似的嘆口氣。
“師父,寶惠姑姑真的還……活著嗎?她會回來嗎?”
許靖央輕輕摸了摸他的頭:“會的?!?/p>
吃完糕點,許靖央驗收了小家伙的武學(xué)。
蕭安棠進(jìn)步飛快,一手暗器功夫,已經(jīng)練的小有所成了。
不過他年紀(jì)還小,臂力跟不上,故而殺傷力不夠強。
但對于他現(xiàn)在而言,已經(jīng)夠了,許靖央不急著拔苗助長,要讓他穩(wěn)扎穩(wěn)打地練。
從武院離開,許靖央也不用再避嫌,親自將蕭安棠送回寧王府。
剛到王府門口,就見蕭賀夜策馬帶人回來。
他這兩日去京畿辦瑣事去了,大約也沒想到會在這里看見許靖央。
蕭賀夜沉黑的薄眸里揚起一抹烏光。
“來見本王的?”
“才不是呢,師父是專門送我回府!”蕭安棠昂起小腦瓜,驕傲地炫耀。
許靖央淡淡一笑:“王爺回來的正好,安棠最近暗器進(jìn)步神速?!?/p>
“你是名師,有你教導(dǎo),他不進(jìn)步才是問題?!闭f著,蕭賀夜翻身下馬。
駿馬奔雷悄悄地貼向許靖央,馬鬢一下下蹭著她的肩頭,許靖央抬手摸了摸。
“王爺,那我便先回去了。”
“先別走,”蕭賀夜望著她,聲音低沉和緩,“跟本王進(jìn)府,想給你看幾樣?xùn)|西?!?/p>